于是她開口:“陸西驍。”
對面指間夾著煙的男人忽然散了笑意,他丟了煙,大步上前,步履生風,他褪去偽裝的疏離淡然,動作粗魯地拽著周挽的領子將她推到墻上。
風月場外的男女事總是格外吸睛,更不用說主角還是帥哥美女。
陸西驍從來不喜歡被人這樣盯著看笑話。
可這一刻他什麼都管不了。
那一腔的火他藏了六年,在他體內橫沖直撞,到今天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周挽被他推上墻時肩胛骨重重裝在石磚上,疼得她眼淚差點就出來。
可陸西驍絲毫沒有松手,掌心用力抵在她肩頭。
“周挽。”
他聲音都是從喉嚨底惡狠狠地磨出來的,相較周挽模樣的文氣溫柔,他瘋得像是想要殺人,他眼眶通紅,不知是因為暴怒還是不甘。
“周挽,你還敢出現,你還敢出現。”
他身上混雜酒精和煙草的氣味,咬牙一字一頓問,“你是不是想死?”
第52章
周挽被粗魯對待,肩膀骨都要被撞碎了,疼得她皺緊眉頭,可同時,她又忽然覺得安心極了,也累極了。
就像倦鳥歸林、孤舟歸港。
她奔波流離的這一生,似乎到這一刻,終于可以停下來歇一歇腳。
可也只有幾秒,周挽就從那酒醉中清醒了。
她眨了下眼,看著眼前的陸西驍,過往的回憶都擠進腦海中。
少年的笑,少年的光芒,少年的驕傲,少年彎曲膝蓋下跪,少年的血,少年的自尊與卑微。
她錯了。
她早就答應過陸老爺子,也答應過自己,再也不出現在陸西驍面前。
一塊傷疤就得安安靜靜的,不能總是反復,否則就永遠好不了。
只是剛才那一瞬間實在太突然。
突然到,她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來不及想,只想確認眼前人是不是她六年沒見的那個少年。
誰能想到,大到看不到頭的城市,川流不息的街道,她真的能在這里遇到陸西驍。
她渾身一震,怔愣片刻后,下意識的想逃。
可被陸西驍禁錮在方寸之間,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們之間最后那通電話,他說過的,別再出現在他眼前。
周挽看著他通紅的眼睛,憤怒、不甘、痛恨,她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悶在胸腔里那些酒又開始作祟,在她胸口翻江倒海,頭越來越暈,手腳發軟,心率也不斷往上升。
周挽眼前發黑的瞬間,只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穩穩托住了她的腰。
……
周挽很輕,倒在臂間時一點都不沉,像是一張飄飄蕩蕩的紙片,連抱著都沒有實感。
陸西驍抱著她,后知后覺地聞到了她身上的酒味。
他當然記得,她酒精過敏,不能喝酒的。
一喝酒她身上就會起紅疹,可現在卻沒有。
這麼多年過去,連過敏的癥狀都變了。
身后眾人第一次看到陸西驍臉上顯出焦急的神色,讓人叫救護車。
*
再醒來時不是在醫院。
周挽讀大學前幾乎是時常泡在醫院里的,不睜眼就能聞出醫院里的消毒水味,但現在不是,空氣中有一股很淡的香薰味,混雜很不相融的煙草味。
周挽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頭還有點暈。
她按了按太陽穴,抬起眼來觀察四周,是一間很大的臥室,空蕩又整潔,沒什麼人味兒。
周挽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推門走出臥室。
正好門口傳來開門聲,她動作一頓,迅速轉過眼去。
進來的是個女人,白襯衫半身裙,很職場的打扮。
周挽愣了下。
女人見到她倒自如,沖她一笑:“周小姐,你醒了,還有哪里不舒服的嗎?”
周挽搖頭:“我這是……?”
“您昨天酒精過敏導致心率過高,暈倒了,好在不算嚴重,因為不知道您現在住在哪里,所以陸總就暫時先把您帶回了這里。”
陸總。
他現在已經是陸總了。
這樣就好。
看來這些年,他一步步走得很好。
周挽回想昨天看到他的模樣,哪怕頑劣氣不變,但西裝革履,眉眼談笑間早已不是從前那個陸西驍,他成熟了,也強大了。
這麼多年,每個人都在變。
沒有例外。
周挽垂眼,淡聲說:“替我謝謝,陸總。”
秘書得體地笑:“您客氣。”
“那我先回去了。”周挽拿上包,到玄關處換鞋,臨走前,她停頓了下,又最后看了眼這貼滿了大理石磚冷冰冰的公寓,抬眼問,“這是陸總的家嗎?”
“不是,陸總平時不住這,只是其中一處房產。”
周挽點頭,跟眼前的女人道謝又告別,轉身離開。
……
好在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還能好好休息一會兒。
周挽回到租的單身公寓,洗了個澡后躺到床上。
她閉上眼睛就想起昨晚陸西驍的模樣。
抬起手臂橫在眼上,她聲線微微顫抖著,輕聲呼出一口氣。
當初她走得太決絕了,以及最后那通電話,她說得太狠了。
那時她年紀太小,以為越是快刀斬亂麻越是能讓陸西驍放下自己,放下一切,過好自己的生活,卻沒想到,有時斷得太果斷了,反倒成了執念。
他不是還喜歡她。
只是忘不了自己在她身上栽的跟頭、蒙受的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