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再怎麼聊都是淺嘗輒止,他們誰也不敢去觸碰真正的過去。
“當廚師?”
“當然不是啦。”周挽淡淡笑著,看不出絲毫對過去的抱怨,“我那水平怎麼當廚師,就是幫忙備備菜,然后把碗都洗干凈。”
陸西驍吃完最后一口面。
周挽起身拿過碗,準備去洗。
剛要轉身卻忽然被陸西驍拽住手腕。
她腳步倏地一頓,連帶著呼吸也慢下來。
他的手指修長骨感,緊緊扣著她手臂,用力,青筋微顯,袖子拉到小臂中間,微燙的溫度順著指尖傳導。
他指尖順著下移,到周挽掌心,拿過了她手里的碗筷。
“我來。”陸西驍淡聲。
周挽:“沒事的,我洗一下很快。”
陸西驍沒理她,徑直走進廚房,打開水。
挺拔利落的男人和這廚臺實在是不相配,水花濺起,打濕他那件昂貴的襯衫,那雙手更是漂亮到不舍得讓他做一點臟活——反正周挽是這麼覺得的。
她伸長手,想將面碗從水池里撈起來。
陸西驍蹙眉,扯著她袖子直接將人拽到一邊。
他一皺眉就顯得格外不耐煩,兇相,周挽看了他一眼,抿唇,沒動了。
“這麼晚,再過敏連送能藥的人都沒。”他淡聲。
周挽愣了下。
當年在飯館兒里打工時天天洗碗,每天好幾個小時手都泡在水里,經常又紅又紫,還皺巴巴的,像個爛蘿卜。
她都習慣了,早不在意這皮膚過敏,不到發癢都懶得去吃過敏藥。
如今只是洗一個碗嘛,周挽都沒當回事。
可陸西驍還記得。
他都記得。
周挽16歲和他在一起,到離開,他都沒讓她再碰過涼水。
到如今也是。
油污浮在水面上,陸西驍并不在意,冷白干凈的手伸到水下,動作利索地洗干凈碗,瀝干,彎腰放進櫥柜里。
周挽怔怔地看著他的動作,眼眶有點酸。
這些年,她冬天洗碗長了滿手的凍瘡時沒有哭,獨自一人的高三沒有哭,如愿考上大學也沒有哭,工作中受了委屈也沒有哭。
可現在,陸西驍洗了個碗,她忽然鼻間發澀。
“陸西驍。”她喚。
他沒答,只是回頭,視線淡淡地看著她。
周挽不敢看他的眼睛,低著頭輕聲道:“當年在廢棄車站時,你為什麼要那樣擋在我前面,你明明可以讓自己別受那麼嚴重的傷。”
第55章
他指尖一頓,一滴水就這麼直直地落下來,砸在干凈的大理石磚上,暈開一點水漬,像是要將那些晦澀難言的綺念都覆蓋過去,卻硬是激出一片驚濤駭浪。
可周挽低著頭,什麼都沒看見。
陸西驍喉結滑動,淡聲:“太突然了,沒顧上別的。”
只是因為太突然了。
周挽在這個答案中重新得到可供呼吸的空氣,輕舒出一口氣,終于敢抬起眼看他。
陸西驍扯了下嘴角,露出個自嘲的笑:“畢竟那時我是真的愛你。”
剛得以自由的心又因為這句收緊。
“對不起。”
陸西驍從來不缺她一句沒用的對不起,什麼都沒再說,越過她肩膀,走出廚房。
……
除夕與新年交接的凌晨,街上格外熱鬧,耳邊充斥著鞭炮聲,煙花將天空映得亮如白晝,可這卻是陸西驍這些年來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二天,周挽一睜開眼就是陸西驍放大的臉。
她嚇了跳,差點輕呼出聲。
男人少見的側睡,睡著時臉部線條還是鋒利的,眼睫垂著,鼻梁高挺,薄唇,周身是凜冽的冷感。
他不笑時,那賁張的頑劣氣就幾乎不見了,只剩下了冷。
周挽視線向下,看向他左胸口的位置。
她有點想看看,陸西驍這里的傷疤,也不知留的深不深。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陸西驍一眼,他應該還沒醒,周挽按捺著自己的小心思,緩緩伸出手,想撥開他的睡衣領口。
可指尖剛觸及他皮膚的那一秒,陸西驍忽然睜眼,猛地抓住她的手,往旁用力摁過去。
周挽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被摁著手腕緊貼在枕頭上,陸西驍上半身支起,眼底黑沉,滿帶戾氣的看著他。
過了會兒,他周身戾氣才退去,眼底也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做什麼。”他啞聲道。
他剛才分明是還沒醒,但周挽觸碰到他的瞬間就突然驚醒。
陸西驍從來沒有歸屬感,也就沒有安全感,睡夢中都保持警惕,難怪會睡眠困難。
周挽看著他的眼睛:“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疤。”
“有什麼可看。”
他不在意地說,接著便又順勢倒下,一條手臂還隔著被子橫在周挽身上。
男人的睡衣袖子卷起,露出一截結實又流暢的小臂,身上是淡淡的煙草味,眉眼深邃,身上處處都帶著濃烈的獨屬于他的氣息。
她渾身一僵,全身都不自覺用力,連小腿肚都有些抽筋,渾身冒熱氣。
她輕輕掙扎了下,被子蓋著半張嘴,聲音悶在被子里:“陸西驍,我想起來。”
“起來干嘛。”他眼睛都沒睜開。
“……”
“正月初一,你有事?”
“……沒。”
“那就待著。
”
“……”
被他這麼摟著,周挽哪里還能睡得著。
她就這麼躺著,仰頭看著天花板和吊燈,為了分神,默默數著吊燈水晶片上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