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帶著哽咽說。
陸西驍愣了下:“你想走去哪兒?”
“隨便哪兒。”小女孩說,“反正,我爸爸沒撿到我,我可能早就已經凍死在那個冬天了。”
這話實在不像是一個這麼小的小朋友會說出來的。
但這是爸爸去世的這兩年她一直在想的事,她不想被當作包袱,更不想成為奶奶的包袱,爸爸和奶奶都是她的恩人,她不能恩將仇報。
今天的陽光有些刺眼。
陸西驍微瞇著眼,從這個小女孩身上看到了過去周挽的影子。
周軍去世后,郭湘菱將她視作包袱、累贅,獨自離家舍棄掉她,從那以后周挽就和奶奶相依為命。
陸西驍認識她時她已經在打工掙錢,但周軍去世時她才十歲,她也和這個女孩子一樣,經歷過一段無能為力的時光,奶奶的身體每況愈下,她卻什麼辦法都沒有,就像個累贅,拽著奶奶的腿,讓她累得連路都走不動。
陸西驍忽然有些明白,周挽為什麼是這個性格的。
為什麼她總是習慣性的選擇逃避。
為什麼她當初能走得那麼灑脫。
或許,于她而言那甚至算不得什麼逃避,而是成全。
少女逼自己用最理智、最成熟的方式去給出一個最優解,她把自己看成是包袱,是累贅,只能將自己從他的生活中摘出去,他才能夠無所顧忌的大步向前。
就像那年他們在“城市之眼”上,周挽對他說過的話。
她在太小的時候就遭到那些變故。
陸西驍不知道在那幾年時光中,郭湘菱都對她做了些什麼,又對她說了多少過分的話,才能讓周挽這樣的人生出報復的念頭,才能讓她長成現在這樣別扭的性格。
陸西驍心間忽然涌上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多想回到過去,早一點就認識周挽,早一點和她并肩,早一點告訴那個小周挽,你從來不是累贅,你是我獨一無二的珍寶。
男人眼睛被陽光刺得有些難受,抬手按了下眼皮。
他重新垂眼看向蹲在面前的小女孩。
“不是的。”他低聲說,“你要是就這麼走了,奶奶才是真正孤孤零零一個人了,她會很傷心的。”
小女孩抬眼,她眼睛很大,清澈干凈。
“不要擔心讀書的事。”陸西驍說,“奶奶看到你好好讀書會開心的,你以后的學費哥哥幫你出。”
小女孩愣了下,連忙擺手:“不行的,哥哥,你們來幫奶奶已經夠好了,不用還為我做這些的,真的。”
“沒事。”陸西驍輕輕揉了下他頭發,“就當是哥哥借你的,等你以后賺了錢再還給哥哥。”
……
周挽幫老奶奶簡單收拾下屋子后出來便看到這一幕。
陽光燦爛,陸西驍坐在矮木椅上,微微傾身,笑著跟小女孩說話,神色溫柔又有耐心,而瞳孔中又似乎藏了太多難言的情緒。
周挽勾了下嘴角,走過去:“陸西驍。”
“嗯。”陸西驍起身。
已經快到飯點,他們沒有在奶奶家久待,又聊了幾句后便準備離開。
周挽坐上車,側頭笑說:“以前我都沒發現,你很喜歡小孩子嗎?”
“大多數的小孩我都不喜歡。”
周挽想起很早以前他們一起去游樂場,玩碰碰車時陸西驍還把一個小朋友弄哭了。
想到往事,她忍不住笑起來。
陸西驍看了她一眼:“笑什麼?”
“沒什麼。”周挽依舊笑著,搖了搖頭,說,“那看來你和那個小女孩挺投緣的。
”
“因為她像你。”
“嗯?為什麼?”
陸西驍沒多解釋,淡聲:“回去后,我會讓人跟他們村里對接,之后我會資助她讀書到大學畢業。”
周挽愣住,沒想到陸西驍會這麼做。
她頓了頓,心頭又漾開暖意。
陸西驍這個人,總是外冷內熱,他那副外表總能讓人對他產生很多不好的誤解,以為他是一個冷血冷漠的人,但其實他一直都很好。
“嗯。”周挽笑起來,忍不住道,“陸西驍,你真好。”
陸西驍掃了她一眼:“給我發好人卡?”
“……沒有,這是真心話。”
他將車窗拉下一半,抽了支煙咬進嘴里,手臂一半擱在窗沿,模樣有點懶,有點痞:“行,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這個好人談戀愛?”
“……”
周挽看著他怔怔地眨了眨眼,而后移開視線,看著前面。
紅燈。
車輛緩緩停在斑馬線前。
陸西驍呼出一口煙,右手伸過來拽住周挽的手心。
他指尖有些燙,修長又骨感,指腹在她手心輕劃過,不緊不慢,點到即止,輕而易舉弄的人心跳加速。
周挽都覺得,就連這車上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她耳朵忍不住發燙,低下眼,輕聲說:“陸西驍,我還沒做好準備。”
他依舊握著她的手,輕輕捏著她手心和指尖,不動聲色,耐心等著她繼續說。
“其實你不用追我的,你這麼好這麼優秀,根本就不需要追我,是我自己的問題。”
周挽聲音很輕,“以前都是我不好,所以現在我至少要變得好一點,才能配得上你,才能不辜負你。”
陸西驍笑了下,彈了彈煙灰:“行。”他應得很快。
周挽過不去心里那道坎,他就等著,等她什麼時候能跨過了。
至少,她現在的第一反應不再是逃避,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