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淺笑著答:“沒想起來說。”
“……”
陸西驍不再讓她碰廚臺,索性將人趕出廚房。
明明只是破了皮,又是創口貼,又是不讓她干任何活,實在是有點興師動眾的意思。
周挽坐在沙發上,看著廚房里陸西驍的背影。
忍不住勾起唇笑起來,笑了會兒,她又想到些什麼,嘴角往下撇了下。
自從爸爸去世后,她就再也不敢肆無忌憚的跟人撒嬌。
小時候每次來例假,她肚子都會特別不舒服,奶奶身體不好她不敢告訴,而郭湘菱那時早就離開了。
只是那時她和郭湘菱的關系還沒那麼僵,一開始周挽是想理解她的,明白她日子也不容易,只有離開家才能過上她想過的日子。
偶爾通話,也會叫她媽媽。
后來某天半夜她來例假,因為剛吃了性冷的蟹,疼得格外厲害。
她疼得滿頭大汗,睡衣都濕透了,嘴唇列白,五臟六腑都翻江倒海一般,像是要擰成一團嘔出來。
她沒辦法,撥通了郭湘菱的電話。
那時已經很晚了,第一個電話郭湘菱掛斷了。
可周挽太疼了,實在堅持不下去,怕真會疼得休克過去,又撥了一個過去。
好在這回郭湘菱接了。
“媽媽。”周挽疼得聲音都打顫。
“嗯,挽挽。”郭湘菱嗓音惺忪,“這麼晚什麼事啊。”
“我肚子疼,痛經,特別疼。”
周挽疼得生理性眼淚直掉,連意識都不清楚,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磕磕絆絆說,“媽媽,你救救我,我真的好疼,媽媽,求你了……你回來看看我好不好……”
而那時的郭湘菱是怎麼說的呢?
她說。
挽挽,你也太任性了。
挽挽,你聽話一點,懂事一點。
挽挽,你也替媽媽著想著想,媽媽日子也不容易,這麼晚了你還用這樣的理由想讓媽媽過去找你,還要給媽媽添麻煩。
……
后來那晚周挽疼得意識模糊,但好在也熬過來了。
從那以后,她就再沒吃過蟹,碰到什麼事都習慣自己忍著。
她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她不想被當成累贅。
*
陸西驍已經很久沒有下廚過了,但之前在國外那幾年倒是常做,不算太生疏。
他將菜端到桌上,喊周圍過來吃飯。
擺在中間的是一盤清蒸螃蟹,周挽忽然有些恍惚,眨了眨眼,又恢復如常:“陸西驍。”
“嗯?”
“這螃蟹是什麼時候買的?”
“今早別人給我的。”他挑了個最好的螃蟹,剝開蟹殼放到周挽面前。
他手指骨感修長,被蟹黃弄臟,動作利索地將螃蟹處理干凈,中間是滿滿的蟹黃和蟹膏,他折成兩半,都放到周挽面前。
周挽定定地看著,拿起蟹殼,吃了會兒,她輕聲說:“我已經好久沒有吃螃蟹了。”
“不喜歡吃?”
“不是,挺喜歡的,只是我以前初一的時候有一回吃螃蟹,因為性涼,痛經特別嚴重,就不敢吃了。”
陸西驍皺了下眉,想了想:“你例假不是在月底麼。”
周挽一頓,點頭。
“那沒事,還早呢,別吃太多就行。”
周挽怔在原地,她抬頭看著陸西驍,神色有些專注。
他笑了下:“怎麼了?”
“陸西驍,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麻煩?”
“嗯?”他挑眉,漫不經心的,“比如呢。”
“比如你要照顧我,還要給我做晚飯,明明你上班也挺累的。”
“你之前不是也給我做麼,而且,你那手是我咬的,我這不是——需要贖個罪。
”
“……”
哦,對。
手是他咬的。
周挽兀自點點頭,咬了口蟹肉,又想起什麼:“還有,螃蟹也要你給我剝。”
陸西驍笑了下。
他原本鋒利的五官和輪廓在笑意和暖光燈下柔和下來,周挽在他漆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在笑意中她的輪廓剪影被虛化,小小一個。
像是看到了從前那個小小的周挽。
“我喜歡你麻煩我。”
陸西驍頓了頓,說,“還記得那個我資助讀書的小朋友嗎?”
“嗯。”
“我其實不是什麼容易愛心泛濫的人,我會選擇資助她是因為我從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你。”
周挽一愣。
“那次我們過去,她跟我說她不想讀書了,不想再待在家,繼續拖累奶奶,她覺得自己是個包袱,是個累贅,她覺得她爸爸是因為她才更忙碌地工作,才會去世,也是她害得奶奶孤苦無依。”
“……”
“當時我就想,要是我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陸西驍靜靜看著她,握住她的手,聲音低低的:“我就可以跟那個手足無措的小周挽說,你不要怕,不要急,我會陪在你身邊,我會陪著你一起長大。”
我們會一起面對坎坷,面對變故。
至少在我眼里,你永遠不會是累贅。
因為你是我窮盡一生追逐的終點。
*
吃完飯,周挽還有些新聞稿件要寫,洗完澡后便坐在沙發上抱著電腦碼字——這電腦還是上回抽獎贏來的那臺。
陸西驍坐在他旁邊處理郵件,忽然,手機震了下。
是蔣帆發來的信息。
高中畢業后的前兩年,他和蔣帆倒偶爾仍會聯系,不過近幾年幾乎沒有再聯絡過。
蔣帆說,他月底就要結婚了,問他有沒有空來參加。
陸西驍將短信給周挽看。
“他要結婚啦。”周挽手機被偷后就再也沒有了從前朋友們的聯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