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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料及此刻發生的一切,底下陷入漫長的寂靜,緊接著,有人慌亂地喊道:“快叫救護車!”
周挽就站在第一排的位置,距離近,看著地上殷紅粘稠的鮮血,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雙腿發軟,眼前發黑。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站不住時,手從后面被一個溫熱的溫度握住,后背抵住一個胸膛,鼻間充斥著熟稔的淡淡煙草味。
周挽眨了下眼,緩過來些,回頭看到陸西驍。
他正低頭看著她,低聲問:“沒事吧?”
周挽看了他好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沒事。”
她看著眼前仍跌坐在地的姜彥,覺得此刻的他陌生卻又透著股莫名的熟悉。
陸西驍指尖在她臉頰輕蹭了下:“好了,別看了。”
周挽回頭:“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就跟剛才田烜躍說的一樣,這事會重新調查,應該很快就會出結果。”
“嗯。”
這事出了差錯,來參加競價的企業只好都先回去,而周挽則需要繼續新的采訪方向,記錄過程。
跟陸西驍道別后,她便和葉叔一塊兒出發去醫院。
葉叔去找醫生詢問情況,周挽則找了個座位將剛才的新聞稿草擬后發給對接同事,做完這些,她起身去衛生間。
洗了個手,周挽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扎起馬尾,離開時經過敞著的樓道,余光瞥見姜彥蹲坐在地上抽煙。
一支接著一支,他腳邊全是半截的煙蒂。
周挽腳步一頓。
她從來不知道姜彥是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這煙霧繚繞的畫面和姜彥實在不太相配。
姜彥聽到腳步聲,回頭,愣了下,又轉回去,低下頭,嗓音很啞:“他怎麼樣?”
“額頭縫了八針,有點腦震蕩,萬幸沒事。”
姜彥:“嗯。”
他呼出一口煙,將煙蒂摁熄在腳邊,低聲:“周挽。”
“嗯。”
“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
周挽沒說話。
姜彥輕笑了聲:“也是,我要是你也看不起我自己,拼了命的努力了這麼久,可到頭來卻還是一敗涂地,丟盡了臉。”
“所以田烜躍說的是真的嗎?”周挽問。
姜彥沉默片刻,而后低頭埋進臂彎:“我只是太急了。”
他呼出一口氣,聲線有些抖,“周挽,我太著急了,我想要成功,我想要所有人都看到我,我想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后悔。”
周挽站在他身側,沒有蹲下,只是安靜地站立,像個冷靜自持的旁觀者。
“姜彥,其實你拿到最高獎的時候我并沒有因此高看你。”周挽輕聲說,語調平靜,“反倒從前讀書時我很佩服你,不驕不躁,穩打穩扎。”
“讀書時……那時,陸老爺子評價過我一句,寒門難出貴子。”
姜彥苦笑了下,“可要是可以選,誰又會選擇寒門,我如果擁有陸西驍的一切,我也一樣可以像他那樣恣意瀟灑、無所顧忌。”
姜彥始終記得第一次見到陸終岳的場景。
那時他還很小,因為沒有爸爸幼兒園的同學們都嘲笑他欺負他,直到有天他走出幼兒園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媽媽站在一個男人身邊,說這是他的爸爸。
其他的很多細節他都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男人身上很好聞,衣服筆挺有型,轎車里頭許多按鍵亮著燈。
是他從來沒有見識過的。
男人帶他去吃了晚飯,又陪他去了游樂場。
小姜彥開心極了,覺得自己終于有爸爸了。
可周末一過,男人就走了,他能見到的次數屈指可數。
媽媽總說,爸爸太忙了,你要好好學習,你考了第一名,爸爸就會高興,就會常來看你了。
于是姜彥從小就聽話懂事,也因此得到陸終岳不少獎勵,只是能見到陸終岳的機會依舊不多。
直到有一天放學,媽媽有事沒法來接他,他只能自己坐公交回家,等紅綠燈時公車旁停下那輛熟悉的車。
姜彥興奮地打開窗戶剛要打招呼,卻看到了坐在副駕駛的男孩。
那時他還很小,卻忽然什麼都懂了。
……
姜彥恨恨地閉緊眼:“本來那一切都該是我的。”
周挽輕蹙了下眉。
事到如今,他還鉆在牛角尖里沒有想明白。
周挽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也知道不管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
“田烜躍已經醒了。”她轉身準備離開,“你愿意的話過去看看他吧。”
姜彥沒再吭聲,當周挽握住門把手準備離開時,他才淡淡開口,再次叫住她:“周挽。”
“嗯。”
“如果我跟陸西驍換一下,我才是出生在陸家的那個孩子,你喜歡的人會是我嗎?”
“不會。”
周挽干脆道,“我喜歡他跟他姓不姓陸一點關系都沒有,他也不是因為出生在陸家才能長成現在這樣。”
“姜彥,你們的糾葛中誰都是受害者,但只有一個兇手,那就是陸終岳,可你從來沒有怪過陸終岳,反倒罵著陸西驍和他媽媽。”
周挽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相信你會想不明白這件事,可讀書時你就是斬釘截鐵地告訴我,是陸西驍媽媽拆散了你的家,你理直氣壯潑臟水給他,反倒讓自己成為陸終岳的幫兇。
”
姜彥脊背僵硬了一瞬。
“你畢生所追求的是陸西驍早就棄之蔽履的,他媽媽是死在那宅門中的,他拼了命的想要擺脫出來,早就已經和陸家斷了聯系,他現在取得的成績和陸家都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