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突然響起了一陣動靜,隨后進來了幾人。
天幕的余暉撒在那人身上,白月色的袍子裹身,品貌非凡,氣質高貴,神色中卻又帶了幾絲放蕩不羈。
江沼望過去,愣了愣。
閣樓的廂房邊上掛滿了紅燈籠,同樣也映出了江沼的臉。
那人不經意地抬頭。
四目相對,
停了幾息。
江沼跟前的那扇“啪”地一聲便落了下來。
窗戶落下后,江沼還心有余悸,她竟從那人身上,瞧出了陳溫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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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底下那公子的目光,卻沒能收回去。
癡傻地愣了好一陣,才僵硬地回頭,問向跟在他身后的侍衛,“你剛才說什麼?”
“屬下說,王公子前兒去了一趟百花樓,說是對秦姑娘一見鐘情。”
公子的一雙眼睛里突然透出了光彩。
——對,就是一見鐘情。
“王爺,太子已經從江城出發,可不能再耽擱了。”身后的老臣看不下去,出聲催道。
那公子,正是瑞王陳譽。
老臣的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芙蓉城是王爺的封地,出了災情,理應王爺來應對才對。
王爺竟是一封折子,直接將太子叫了過來。
說他沒那個本事,誰信?
剛到芙蓉城時,滿城土匪橫行,亂的跟戰場似的,瑞王花了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便恢復了芙蓉城里的太平。
硬是讓土匪頭子跪在他面前喊爺。
也曾為了吃上江陵的桃,費盡心思地讓人從江陵挖了桃樹,連帶著江陵的土一塊兒運到了他的封地。
他什麼辦法想不到?
一場雪災他要是上心,豈能搞不定,不過就是想賴著太子殿下,自個兒過他的瀟灑日子。
瑞王被叨叨地不耐煩,轉過身前,又看了一眼那窗口。
走出去后,又附耳對剛才那侍衛說道,“替本王盯著,本王回來要看到美人兒。”
老臣臉色都綠了。
嘆了一口長氣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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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張叔進來敲門,說天氣涼,劉嫂子燉了羊肉湯鍋,姑娘要是想下樓,就去樓下吃一口熱乎的,怕端上來涼了不說,屋里的味兒還散不出去。
驛站沒什麼人,大雪天物資緊缺,食材也缺,出發前,二姑娘江燃補給江沼的那一輛馬車,算是派上了用場。
江沼下了樓。
剛到大堂,便在門口看到了那日在江陵碼頭,替江家出氣的寧公子。
素云一眼就認出了他。
江沼還是頭一回見到本人。
那幾日寧公子雖與江沼同乘一條船,奈何江沼暈船,一直臥床不起,并未碰面,下船后又撞見了陳溫,若不是此時相遇,素云喚了那公子,江沼都忘記了這人。
“江姑娘。”寧公子對著江沼拱手作了揖,“那日的借船之恩,在下還未曾向姑娘當面道謝,是在下失禮。”
江沼說不必客氣,“公子為江家說理,臣女也還未曾言謝。”
寒暄了幾句,寧公子突然說道,“沈府老夫人若是見到姑娘,想必定會開心。”
江沼愣了愣,“公子認得外祖母?”
寧公子點了點頭,“早前去沈府做客時,聽老夫人提起過姑娘,在下聽得出來,語氣中甚是掛記姑娘。”
江沼問他,“公子是?”
寧公子雙手搭在身前,面含微笑地說道,“沈家三娘子是在下的母親,沈家老夫人也正是在下的外祖母。”
江沼驚愕地看著他,叫了一聲,“表哥?”
“時隔多年,沒成想表妹竟是認不出我了。”
第8章
時隔多年。
實則已隔了將近十年。
江二夫人死后,江沼就再也沒有去過芙蓉城。
沈老夫人跟前共有三位公子,四位姑娘,寧公子的娘親在沈家姑娘中排行第三,江沼的母親是沈老夫人的幺女。
兩人上回見面,還是沈老夫人過壽,江二夫人帶江沼回芙蓉城時。
十年的時間。
毛頭小子長成了眉清目秀的小伙,
小丫頭也長成了讓人矚目的大姑娘。
江沼沒認出來,倒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寧公子一說,再細看,眉宇之間,確實有幾分沈家人的影子。
江沼想了一陣,總算記起了他的名字,寧庭安。
庭安——門庭永遠安寧。
江沼問寧庭安,怎的去了江陵,也沒提前來江家報個信,寧庭安笑了笑,簡單地答了一句“是為公事”便沒再多提。
江沼又問了一些沈老夫人的近況,
寧庭安都一一回答了她。
最后江沼問,“大舅舅前些日子也去了江城?”
她還是從陳溫那里聽來的消息。
寧庭安點了點頭,“雪災后,大舅便調去了江城負責疏通航運,表妹來的不巧,到的那日,大舅已提前回了芙蓉城,表妹若是想見,到了芙蓉城,便能見到。”
“好。”
“明兒表妹可介意同行?”寧庭安立在她跟前,偏著頭微笑地詢問她。
江沼抬頭彎起了唇角,“表哥不嫌我拖了后腿就好。”
寧庭安又囑咐她一聲早些歇息,便先上了樓。
卻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繞了一圈之后,從另一邊的樓梯口下來,走到了大廳后門,站在了一名侍衛的身后。
寧庭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侍衛得了瑞王的吩咐,一直蹲在暗中盯著江沼,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虎著臉回了頭,見到來人是寧庭安后,心頭一松,拱手喚了一聲,“寧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