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幾上唯一齊整的一個茶杯蓋兒,迎面飛來,嚴青沒躲,勘勘砸在了他額角。
嚴青頂著一臉的血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桌前的一盞燈火,燒的正旺,陳溫坐了一陣,再次打開了皇后送過來的冊子,冊子上全是人物畫像。
陳溫很熟悉。
東宮大殿兩側的墻上,便掛著這些畫像,畫上人物,均是為陳國立下過汗馬功勞的烈士。
陳國建國雖不過百年,但歷經的君主卻數不勝數,本朝之前的君主,在位年數從未有人超過十年,可謂是跌打的臣民,流水的皇帝。
太子開始涉及朝政的那一日,皇上就曾對他說過,“古之賢人道,明君之所以立功成名者,無非是天時,人心,技能,勢位。天下社稷乃萬民共扶,這些年陳國之所以能在外敵面前不倒,皆因朝中機制穩固,君臣一條心。”
臣子能英勇為國陣亡,君主便不能讓臣子寒了心。
那之后,太子的大殿內,就掛上了為陳國犧牲的將士。
很多年過去了,新添了不少。
江家的江將軍和他的夫人就在其中。
江將軍夫妻當初救下的不只是他的父皇,還有天下蒼生,無數黎明百姓。
于公,江將軍夫妻救下的是整個陳國。于私,江將軍夫妻救了他的父皇。
于公于私,他作為太子,都當敬重他們。
江沼是他們的遺孤,也是他陳溫的未婚妻。
他沒想過退婚。
但退婚的話確實是從他口中所出。
他是太子,所言所為,皆要三思而后行。
古人云,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那日,是他失了言。
他退婚,不為其他,
純粹只因那日他被吵得心煩。
雪災的折子剛到他手上,他沒心思去理會女人之間的吵鬧。
甚至連她們說了什麼,他也無心去聽。
只覺得耳邊聒噪。
一根簪子,她要是想要,他送她一籮筐都可以。
有何可同人爭辯。
東宮夏季里的一聲蟬鳴,都有人上樹去捉個干凈,她若想跟著他,便應該知道他喜靜。
是以,他才提了退婚。
本意為唬住她,想讓她安靜些。
并未想過真要退婚。
江沼喜歡太子,東宮的人都知道。
陳溫本人也清楚。
除了每月固定替他做的藥膳和糕點,他所用的香囊、絹帕,不少都是江沼給的。
陳溫心里大抵也有數。
他承認在說這話的時候,確實是有些仗著江沼對他的喜歡,斷定了她不想退婚。
作者有話要說: 躍躍:那個,想告訴你件事。
陳溫:您說。
躍躍:不好意思哈,火候太猛,一不下心把你燒成了灰。
陳溫:......揚了沒。
躍躍:快了。
陳溫:孤有二十萬鐵騎,曾親手行過凌遲之刑。
躍躍:......還沒揚。
今天我更了三千,但我覺得沒有人會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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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但江沼沒進宮。
還來了芙蓉城。
燈盞里的燈芯燃盡,火光幾度搖曳,陳溫合上冊子,靜靜地坐在榻上。
便也徹底相信了,江沼不是為追隨他而來,而是為了躲避他而來。
陳溫想起江沼初到江城的那日,他對她的態度,還有同她說的那些道理,鐵了心地要將她送江陵,不由地目光微顫,拿指捏了眉心。
他的人生很順遂。
有過困難,卻從未做錯過一件事。
這回是他負了她。
她一向乖巧懂事,若不是被逼急了,今日又怎會拿那般態度對他。
她能來芙蓉城,想必那謠言,她也信了去。
陳溫起身,手背被茶水燙過的地方已是一片通紅,待思緒停下來,才覺得一陣火辣辣地燒。
陳溫沒喚人進來,自己去找了藥膏抹上。
淡綠色的藥膏瓷瓶旁,有一個小木匣,是他來芙蓉城的當日,在店鋪買下的一條發帶。
那日他見那發帶隨風飛揚,想起了去年春天,她倚在東宮涼亭的欄軒處,仰頭眺望院里的宮女,低呤而道:“寂寂花時閉院門,美人相并立瓊軒。”
他路過聞聲瞧了過去。
只見她發絲松散,發尾系了一條淺粉發帶,春風從她面上拂過,滿園春色,也抵不住那條貼在她腰間,飛揚妖嬈的彩帶。
那是他心中為數不多升起漣漪中的一回。
是以,他買了下來。
準備送出去。
陳溫從小聰慧,獨立,即便是離了旁人萬事也能自己一人解決,生命中多數的時間都耗在了讀書治國上,并不愿意花費時光去談論兒女情長。
他有現成的太子妃。
又何須他去想。
然而今夜卻頭一回為了一個女人而失眠。
就似是奔波了十幾年,猛然停下了腳步,才開始去注意周遭的景色,一點點地去回憶那些他曾經從不曾放在心上的瞬間。
原本以為很模糊很淡,即將忘卻的東西,一回憶,才發現不但沒有忘記,反而越來越清晰。
陳溫皺眉,合衣瞇了一會兒眼。
天邊暈出一道青色的光亮時,陳溫起身拿起了紙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