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城受災實屬嚴重,兒臣不得不再次請命于父皇和母后,蜀地不比華北,大雪并不常見,不論官員的應對能力,還是防范措施,比起華北來,皆是相差甚遠,朝廷的賑災物資固然不可缺,但在天災面前,人心免不得會慌亂,兒臣以為,安撫民心很重要。”
陳溫鋪墊了一大堆,最后才表明了意欲,“兒臣想繼續留在芙蓉城賑災,年后再返江陵。”
信寫好陳溫才叫了嚴青進來。
嚴青額頭上的傷已經包扎好,一條白布從額頭一直系到后腦勺,很顯眼,陳溫瞥了他一眼,并無半點憐憫,“信送出去,孤繼續留在芙蓉城賑災。”
嚴青愣住。
宮中年宴,怎能少了太子。
陳溫沒去瞧他,信箋遞過去時,淡然地問了他一句,“知道錯哪兒了嗎?”
嚴青垂目,立的端正。
太子從不無緣無故地訓人,也不會無緣無故罰一個人,嚴青昨夜挨了那一茶杯蓋,便知自己一定是哪里錯了。
思了一夜,嚴青大抵想到了。
正事上他從未出過錯。
但何為正事,他沒分清。
和所有人都一樣,他將殿下說的那句話當了真。
然殿下并不想退婚。
路途中有很多機會,嚴青若是有心去查,必定能查出來原委,但嚴青沒有,因他錯估了江姑娘在殿下心中的位置。
嚴青利落地跪地,拱手說道,“請殿下降罪。”
陳溫并沒有罰他,既知道便好,“傳言之事,給周順稍信想辦法壓制下來。”
陳溫給嚴青的那張信箋最后,他回了皇后:“傳言不實,退婚之事,待來年春季返京后再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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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皇宮。
瀅姑親耳聽到皇后同太子稍的那口信,待稍信的人走后,瀅姑便回頭勸說,“娘娘,奴婢瞧著這些年殿下心里未嘗就沒有江姑娘,若殿下真對表姑娘有意,娘娘何不好生勸勸殿下,待江姑娘嫁進東宮,再替殿下納了表姑娘。
”
皇后卻不贊同,沒好氣地說道,“他要真對表姑娘有意,這些年表姑娘也不會端著湯罐子,被攔在東宮門外。”
瀅姑倒沒想到這茬。
如此一想,能進太子東宮的,似乎還真只有江姑娘。
“娘娘真打算給退婚書?”殿下既無心林家,退婚也就只是個謠言,當不得真。
皇后默了一陣,回頭對瀅姑說道,“那丫頭人能去芙蓉城,定是心頭有了芥蒂,江家這頭本宮會給個交代,你去遞個信給沈家老夫人,暗地里問問那丫頭的意思,若是不愿意回頭,本宮就備好退婚書,她可另覓良人,等她將來要真看上了旁人,本宮的退婚書定會送到她手上。若還愿意,便同她說,本宮會替她做主,絕不會輕饒了太子。”
皇后又想起了沈煙冉。
當年煙冉進圍城前,親自跑到她跟前來,就是為了江沼和江煥,央她幫忙照應一下孩子,不求榮華富貴,將來莫要讓他們姐弟二人受了欺負就行。
后來皇后才知道,
她那是遺言,去了就沒打算回來。
這些年,皇后一半心疼,一半內疚,將對江家二夫人沈煙冉的愧疚和遺憾,全都補償在了姐弟倆身上。
小時候江沼曾受了欺負,皇后能不顧自己的身份,親自下場去找對方的父母,這般將江沼姐弟二人捧在手心里護著,誰知道,到頭來,卻被她自己的兒子給欺負了。
她能不氣嗎?
事情鬧出來后,她硬是幾個日夜合不上眼,當日便讓林家表姑娘進宮,該說的話她都同她說明白了,太子妃之位,只能是江家,若想做側妃,便得等到太子三十以后。
林家表姑娘當場就落了淚。
等到太子年滿三十,還得等上九年,到那時她就成了老姑娘,又怎可能進得了東宮。
皇后便說,“你年齡也不小了,豈能經得起等。”
這態度已經明擺著了,
皇后不認她。
林家表姑娘沒戲,江家總不能真黃了,瀅姑被皇后的話驚了一跳,“娘娘,若是太子殿下心里真有江姑娘,又當如何?”
“當如何?憑他的本事,想要的東西,他能得不到?他這就是日子過得太順遂,不知何為珍惜,他是本宮生下來的兒子,既不懂,本宮便有義務教育他。”皇后擱了手里的茶杯,若是照她年輕時的氣性,那口信怕是還能更加難聽些。
不讓他脫層皮,這回豈能消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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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陳溫走后,江沼反倒是回到了戲樓里聽了一段戲。
沈頌見沈霜回來了,卻沒見到江沼,剛著急起身撩開身后的布簾,就見到江沼立在樓道里,臉色似乎不太好。
“表妹趕緊進來,三妹妹人回來了,整出戲就數這段最有看頭。”沈頌替她扶了頭上的簾子,將她讓了進來又說道,“這戲樓了,除了變臉,還有一絕,便是用鹽水煮熟的菽,表妹先瞧著,我去買一份來。”
沈頌一走,就只剩下了江沼和沈霜。
沈霜這會子還沒緩過來。
江家同皇家的婚事,沈家所有的人都清楚,是四姨母同皇后指腹為婚,再由皇上下旨御賜,這等板上釘釘的婚事,怎可能說黃就黃。
表妹小她一月,便是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