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話便鉆入了他腦子揮之不去。
——驚艷不在枝頭,若想綻放,便能賽過百花,瑰麗絢爛。
落夜后董凌去了江沼的院子,站在院門外將一卷畫冊交給了素云,“今兒因在下讓江姑娘為難,董某不善言辭,唯有這幅畫卷略表心意,江姑娘若是喜歡便留下,若不喜歡董某的歉意也并不會因此而改變。”
江沼接了過來。
一副畫卷滿是油桐花。
第二日又遇董凌,江沼便問,董公子也會作畫?
董凌答,“談不上會,只會畫些花花草草,那畫卷是董某獻了丑,難得江姑娘不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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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里的宅子藏得再深,只要有人就不怕消息傳不出去。
寧庭安每日都會讓小三子去打探,每回聽小三子匯報完,都會特意加上一句,“不可外傳。”然轉過頭還是說給了瑞王。
如此忍了三兩日,瑞王直接揪了寧庭安進來,“你就只知道打探,你要能耐,倒是想個辦法將江姑娘從那董家接出來啊。”
寧庭安說,“好。”
一日之后瑞王見寧庭安那頭還拿不出主意,便諷刺了一聲,“咱師爺這回江郎才盡了。”
說完便自個兒讓人去查董凌。
要讓江沼回沈家不難,但得讓沈老夫人和江姑娘徹底斷了對董凌的念頭才行。
然那董凌就如同一杯清澈的白水,沒有半點雜質,查不出任何把柄,唯一的一點,便是董老爺子,前幾月喝醉酒同人口頭結了親家。
酒醒后誰也沒當真。
瑞王卻當了真。
那家人不過是個做布料買賣的小商家,姓韓,董家這樣的人家放在跟前,那便得抬頭仰目去瞻望。
不過半日的功夫,董家小公子要同韓家大小姐結親的消息,也不知從何傳起,傳進了韓家和董家老爺子的耳朵。
韓家老爺本沒有念頭,那流言起來后,就打了主意。
若是能進董家。
那便是高攀。
韓老爺便借著這股東風,派媒人上了董家的門,“既然董老爺同韓老爺之間談過這事,這門親說起來倒是容易,你說是吧,董老爺?”
董老爺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如同啞巴吞黃連,有苦說不出。
想說那是酒后胡話,奈何與韓家老爺子又有些交情,怕得罪了人,駁了人情面。
董老爺沒答應,但也沒回絕。
這事眼瞧著就要成了,沒想到那董凌是個硬茬,不怕駁人情面,直接拿了陳國的法規來理論道酒后言論皆當無效。
不僅如此,董凌也不知是從何得知,韓家大姑娘已有了心上人,且早已經暗通款曲。
董凌給那姑娘留了情面,并沒將事情都暴露出來,只說君子不奪人所好,韓家人一聽立馬掐斷了念頭。
瑞王原本也沒打算要這事一定就成,不過是想讓董凌沾點臊,好讓他壞了在沈老夫人那里的印象,誰知不但沒成,反而讓董凌多了一個君子的美譽。
收拾地痞流氓瑞王在行,對這種沒有半點污點的人,完全沒轍。
瑞王又揪了寧庭安過來,“想不出辦法,你這師爺就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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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家這事雖平息了,董老爺總覺得心頭不安。
曾在太醫院當過幾十年的差,就算沒身在爭斗之中,那麼多年看也看會了,這事怕是懸乎著。
董老爺每日都是最后一個離開董家藥鋪,這日心里裝著事,走得早了些,快到董家院子的巷口,便瞧見了一個人影。
那人董老爺認識。
太子殿下的侍衛嚴青。
董老爺心頭一跳,便確定了心頭的那絲不安。
太子上回已經來過一趟董家。
如今再派了人來。
他懂家豈能沒有自知之明。
太子之所以沒有明著為難他董家,是被他太子的身份和名聲所拘謹,不會因妒而生恨,更不會因妒而報復。
但心里又怎會不恨。
夜里回去董老爺便叫來了董凌,“以往我對你說,人活一世,不就為圖個名利,也不枉自己來人世間走上一遭,當時你可是如何答我的?”
“富貴在天,問心無愧。”董凌說道。
董老便說,“你說的沒錯,富貴在天,我董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雖仰望那榮華富貴,但求得也是腳踏實地,多年基業之所以沒有敗壞,皆是因我董家先祖能辨清形勢,能知難而退。”
“你要活到我這般年紀,便也明白問心無愧四字背后,多數藏的是身不由己,若有朝一日你所在乎的人或事,會因你的一句問心無愧而陷于危難,你要那問心無愧又有何用,要是人人能順遂,誰又不想一輩子順心而活,問心無愧。”
董凌久久沉默,“孩兒明白。”
第二日董凌去了藥鋪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了兩日,江嫣去找了江沼,“我那小叔子也是沒指望了,到底還是個慫的。”
江沼愣了愣。
倒也沒多少感觸。
走的那日,江沼將那副油桐畫卷還給了董凌,說相識容易,知己難逢,這油桐花兒難得有個喜愛的人,董公子留著吧。
小三子看著江沼的馬車離開了董家,便立馬回來稟報給了瑞王。
午后瑞王正同陳溫對弈。
小三子先進來稟報,“江姑娘離開了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