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陳溫起身離開后,寧庭安才直起身,看了一眼守在自己身邊的嚴青說道,“你應當出去瞧瞧外頭有沒有聽墻根的,否則你家殿下的名聲恐怕不保了。”
——仗勢欺人,蠻不講理。
與他太子行事穩重的名聲可大不相同。
寧庭安不明白他這又是為何。
人不是他先不要的嗎。
嚴青之前就聽小三子說過,寧庭安是個不怕死的,今兒算是徹底見識到了。
“寧師爺多保重。”
嚴青也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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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庭安熬了個通夜,第二日陳溫起床更完衣,從門口進來見他臉色帶著疲倦,心頭的氣到底是順了些,轉頭吩咐嚴青,“將早食給寧師爺送進來。”
王府今兒清晨蒸了雞蛋羹。
滿滿的一盅放在寧庭安面前,寧庭安將所有的菜色都吃了個精光,唯獨就那雞蛋羹沒碰過。
嚴青收拾盤子的時候好奇地問了一句,“師爺不喜雞蛋?”
寧庭安想起昨兒寧二公子說的那話,便直接照搬了過來,“從外家挪過來的毛病,吃了會起紅疹子。”
屋子里就三人。
那頭寧庭安和嚴青說話,陳溫就是不想聽,也聽進了耳朵,手里翻動的書頁突然停住,頓了幾息才艱難地側過頭去寧庭安,“寧夫人也是如此?”
寧庭安說道,“家母沒這毛病,倒是四姨母有。”
寧庭安的四姨母就是江沼母親。
陳溫的喉頭突然被卡住,周身突然一股燥熱沖上了頭,也不知從何竄起,只覺蔓延至了全身,之后再一點一點地褪盡,陳溫如同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那只撐著的胳膊肘霎時落了下來,無力地將身子靠在榻邊上。
母后曾經說,“本宮瞧著沼姐兒拘謹得很,太子給沼姐兒夾些菜。”
陳溫還記得他給了她什麼。
——雞蛋羹。
因為那東西離他近。
總是會擱在他手邊上。
不需要他多費半點力。
那日宴席后,他見她頸子上起了幾顆紅點,問她,“怎麼了?”
她慌張地用手蓋住說無礙。
“被蚊叮了幾口。”
他并無懷疑,甚至未多看一眼。
之后每回的宴席,他只會給她舀雞蛋羹,見她用了個精光,他還道她喜歡。
生辰那日他問她喜歡什麼,她說,“只要是殿下給的,臣女都喜歡。”
那日他便送了她一顆寶石,
還讓廚房多備了一碗雞蛋羹。
陳溫猛地閉上了眼睛,心口如剪子刺入一般絞痛難耐,喉嚨口的那股酸澀竄上來,陳溫緊攥住了拳頭,手背青筋根根乍現。
之后他沒再瞧見她頸項的紅點。
皆因她喜歡上了高領子的衫袍。
他問她不熱嗎。
她笑著說好看。
往日的每一個畫面都如同昨日重現,不斷地浮現在他面前。
周順說江姑娘心悅殿下。
母后說沼姐兒心屬于你。
兩人皆有提醒過他,“殿下當對她用些心。”
可他究竟還是沒在她身上花費半點心思,他有他的宏圖大業,心懷天下心懷百姓,他想她乖巧懂事,不給自己添任何的麻煩,即便是他不花一分心,她也能乖乖地呆在他的身邊。
她確實如他所愿,很乖巧。
而他又親口說了不要。
回憶如刀,刀刀割在他心上,陳溫艱難的滾動了一下喉嚨,坐在那椅子上久久未動,門口的小廝提了一個食盒進來,交給了寧庭安,說是寧夫人派人送來的糕點,怕他一忙起來餓著肚子。
寧庭安正是用餐的當口,將那食盒進過來打開,里頭是一盤五瓣梧桐花形狀的點心。
陳溫空洞的眼睛下意識地瞧了過去,那盤子里的點心他再也熟悉不過,也白白吃了不知多少年。江沼喜歡在點心中間放一粒芝麻,如今寧庭安那盤里的便是。
陳溫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往門口沖去。
嚴青趕緊跟上,跟至門口,見陳溫回頭,猩紅的眸子厲得嚇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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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空蕩蕩的巷口,哪里還有什麼人。
嚴青被陳溫的眸色震住,自是知道他在詢問何人,“適才過來的就一輛寧家的馬車,奴才并沒有瞧見江姑娘。”
昨夜落了一夜的雪,門庭前小廝還未來得及清掃,陳溫一腳踩下去積雪淹沒到了小腿。
雪渣鉆進筒靴。
瞬間化成了水。
四處的積雪皆很嚴重,寧家的馬車走的并不是很快,從王府的那條巷子里出來,不過才打了兩個彎,身后便響起了馬蹄聲。
馬車被擋了路聚然一停,江沼身子跟著往前仰。
陳溫倒是沒猜錯,
江沼確實在那馬車上。
今兒早上江沼起來后才得知,寧庭安丑時便被嚴青請去了王府,寧夫人身子骨經過昨日那一閃,終究還是沒能爬起來。
屋里的丫鬟照顧寧夫人都騰不出手。
哪還能顧忌得到寧庭安。
從來芙蓉城,寧庭安沒少照顧她,江沼便想著做些糕點給他送過去,馬車到了瑞王府,江沼并沒有自個兒下去,怕人多眼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