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同他提當年之事,便是斷定了自己會念著他的功勞,不會將他怎麼樣。
寧庭安同瑞王相處了五年,除了幫他將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條,芙蓉城里的大小雜事瑞王全都甩給了寧庭安,兩人之間如同今日這般玩心眼,也不只是這一回,每回也分不出個輸贏來,你掐了我脖子,我捏了你命脈,各自都討不到好。
偏生兩人還樂不思蜀。
瑞王氣過之后就笑了,“你上回勸本王打消讓江姑娘出診的念頭時,還曾提過江姑娘的父母,怎的也沒見你燒壞了腦子。”瑞王直接拆招,“你也用不著在本王面前裝糊涂,從你給本王做師爺的那一刻,你寧家的家底,本王早就了解清楚,有些事本王之所以不問你,那是本王善良,不想為難了師爺,不過本王倒是想起來還有另外一樁事情,還未曾過問師爺,一月前師爺去江陵替本王送雪災折子,師爺為何不同太子會面,又為何不同太子一道乘船而歸,而是晚了三日,剛好就上了江家的船只,寧師爺可別再對本王說你身子出了問題,誤了船,這招你已經玩過了。”
寧庭安作揖沒起。
再未說半個字,打定了主意沉默到底。
瑞王瞥了他一眼,心頭早就猜到了他是什麼心思,也懶得再為難他,“你該慶幸本王不是皇兄。”
瑞王喚了聲小三子,轉身走人,走了幾步又回頭對寧庭安說了一句,“本王那日對董家小公子說的話,師爺自己好生再想想。”
寧家單門獨戶,無權無勢,如何護得了江家姐弟二人。
即便母后許了江姑娘公主之位,也不過是個虛職,沒有半點實權,大事面前他寧庭安拿什麼去護。
瑞王覺得寧庭安的那點心思,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能給他留下那句話,不是因為他能起什麼威脅,而是想讓他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別到時候自個兒難受。
寧家的事瑞王都清楚。
自然也清楚,在寧庭安上巫山只身前來調和的那日,寧家大爺寧副將過了世。
寧庭安久久未動。
之后又自個兒砸起了核桃,直到屋內銅壺滴漏的水位到了巳時,寧庭安方才歇了下來,將那剝好的核桃仁放進了干凈的罐子里,一蓋上蓋兒,直接出了門。
三日期限已到,他可以出王府。
寧庭安沒有回寧家,直接去了沈家,沈老夫人前兒壽宴他缺了席,今兒便特意上門探望了沈老夫人,補上了幾句賀詞,沈老夫人精神頭不怎麼好,寧庭安便也沒多說,剛從屋里出來,迎面就撞上了從竹苑過來的江沼。
江沼一身裹得嚴實,打算出門。
“表妹。”
寧庭安先瞧見她。
江沼抬頭眼里有幾絲詫異,大抵也沒想到會看到寧庭安,跟著喚了聲表哥,“表哥的傷可好些了。”
寧庭安點了頭說道,“表妹送的藥膏,藥到病除,豈能不好。”
江沼低頭一笑,“沒成想表哥也笑話起人來了,不過是一瓶普通的跌打藥膏,只有活血化瘀的功效,豈有表哥說的那般神奇。”
寧庭安便也跟著笑了笑。
比起剛見面的那會,兩人如今倒是熟悉了不少,寧庭安提步下了庭階,立在江沼跟前的岔路口子上,便又對前幾日江沼送來的糕點道謝,“表妹前些日子送來的點心也甚好。
”
江沼生怕他又說出什麼夸張的詞兒來,及時打住,“表哥若覺得好,下回我再做些,正好三姨母也喜歡。”
青石板上的積雪晴了兩日,化了不少,余了些殘雪在道上,寧庭安的腳步走在江沼的前面,穩穩地踩過之后,才回頭對江沼說道,“喜歡是喜歡,又怎能勞費表妹動手,食材配方表妹既已給了廚子,下回我讓廚子送些給表妹,表妹嘗嘗味兒對不對。”
江沼抬頭說,“也成。”
兩人順著青石板路,一面說著話一面往門口走。
門前沈頌的馬車已經候著了,寧庭安出去之后走到沈頌跟前,便問了一聲,“表妹是要去哪?”
寧庭安問這話時望著沈頌,沈頌便替江沼回答了,“表妹說想去潼湖巷子,沈家老屋的煉藥場子瞧瞧。”
沈家的煉藥場子平時也沒有人去,已經荒廢多年,今兒沈頌聽江沼要去那,還詫異她怎想起了去那里,江沼說,“十年前跟著母親去過一回,記得那里有條河溝,水色甚是清透能瞧見水底下的魚兒,便留了印象,好不容易天氣晴朗了,便想去瞧瞧。”
沈頌說想不到表妹還記得這地方。
——實則江沼也沒去過,那話里頭的東西都是她在沈煙冉的信箋里看到的。
昨兒夜里素云問她,從寧夫人那里拿來的彎刀該放何處時,江沼又才想起離開寧家時,三姨母說的那番話。
或許多少還是動搖了江沼。
三姨母說倘若不喜歡,又怎會指明了要娶母親。
江沼也不太明白。
江沼握著彎刀在火堆旁瞧了一陣,銀骨炭的火苗子一跳動,便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了簇簇火光,江沼手撐著下顎失了神,待回過神來,便讓素云又拿出了那小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