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來芙蓉城的那日,我便問了她,這些年醫術如何了,她答醫自個兒倒還行,我就知道咱姑娘心頭是生了結。”沈老夫人說完那嘴角一顫,褶皺的眼眶便生了濕意,“當年她不過才七歲,煥哥兒才四歲,你說,四丫頭竟能狠得下心。”
沈老夫人說到最后側過頭聲音哽在了喉嚨,嬤嬤趕緊過去替她摸了摸背,“都熬過來了,瞧瞧咱表姑娘如今長的多好。”
沈老夫人吐了一口長氣,“好是好,可她心里堵著的東西,又何時才能散。”
她倒真就希望那東西就此絕了,沒有落到沼姐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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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頌繼續去尋羅姑娘的線索。
他這頭尋了什麼消息,瑞王那頭一清二楚。
沈老夫人壽宴那日,瑞王到門口碰到的那黑色身影,當時就覺得熟悉,后來聽小三子說沈頌又去了百花樓,瑞王才反應過來。
那身影就是百花樓的羅姑娘。
“是在問羅姑娘的賣身契,可王爺也知道賣身契從未經過奴手。”百花樓的媽媽全都說了。
瑞王回來后讓寧庭安去查,寧庭安這回總算沒有再同他玩心眼,給了他一個很全面的消息。“羅姑娘同江家世子有一段交情,三年前,羅姑娘曾對江家世子爺有滴水之恩。”
三年前陳國與匈奴的那場戰,世子爺不慎落入陷阱被俘,敵軍載歌載舞請人前來奏樂,羅姑娘跟著樂樓師傅去彈了琵琶,瞧見那干柴堆里綁著的一群人,便生了惻隱之心,偷偷給了江言恒一碗水,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回到江陵后,江言恒無意中遇見羅姑娘在青樓賣藝。
便想將其贖出,卻被羅姑娘謝絕了其好意。
“奴一生只會彈琵琶。”羅姑娘無父無母,從小就跟著師傅走南闖北,去過許多個地方,只知道彈好手里的那把琵琶,從未想過要離開樂樓。
就算是贖了身出來,她又能去哪里。
世子爺那段日子便經常去青樓,從未放棄過說服她,空閑了下來便教她讀書認字,還教她描起了丹青。
想著等到她的眼界開闊了,必定會愿意離開樂樓。
羅姑娘學會的第一幅畫,便是自個兒的丹青,世子爺曾將那些丹青拿回府中細細查看,次日便替她圈出哪些地方不好。
兩人一來二往,最后便驚動了江家。
江家二夫人去找了世子,“江家是名門將士之家,自來在刀口下討生活,江家的祖祖輩輩守了陳國多少年的疆土,挨了多少刀,才得來了這公爵之位,如今你祖父官極宰相,你父親被封為侯爺,你當明白你自個兒的身份地位,切莫要糊涂了。”
江言恒并未覺得自個兒有何之錯。
有恩便得報恩。
事情到了最后眼見不可收拾了,羅姑娘有一日突然問他,“是不是奴同意了贖身,世子便能安心?”
江言恒點了頭。
羅姑娘終于同意了贖身。
然就如羅姑娘所想的那樣,離開了樂樓,她幾乎無法生存,一直靠著江言恒的救濟而活,堅持了不過半年,羅姑娘便瞞著他,又出現在了青樓,面對江言恒的質問,羅姑娘說道,“奴不能一直賴住世子爺,世子爺將來要娶妻生子,到那時,奴便會成為爺一生的污點。
”
江言恒回去之后便跪在了江老爺子跟前,提出了要納羅姑娘為江家妾室。
江老爺子被氣的大病了一場,羅姑娘再遇世子時,便說道,“爺于奴,等同再造之恩,爺讓奴知道了這個世上除了琵琶,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物,這等恩情早已抵過了那碗水,奴知道爺是想讓奴爭氣,離開這沼澤之地,可爺不知,奴這輩子已經在里頭扎了根,奴喜歡彈琵琶,奴喜歡這里。”
那話幾近讓江言恒絕望。
路再困難,他也能堅持,卻抵不過她一句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后來江二夫人再相勸,江言恒便說了一句好,且將那屋里所有的丹青全都燒了個精光。
同羅姑娘斷絕來往前,江言恒讓人將她的賣身契還給了羅姑娘。
羅姑娘本已是自由之身,也恢復了之前的生活。
直到一月前林家二房的六姑娘突然尋上了門,軟語相勸,大意是勸羅姑娘別放棄了這門好事,江家是將士出身,并非書香門第,沒那麼多講究,只要世子爺鐵了心地要納妾,這事倒也不難。
“多謝姑娘好意,奴只想彈琵琶。”
林芊沫笑了笑,“你當真以為自個兒還能奏一輩子的琵琶?既已沾上了江家世子,你這輩子就休想脫身,江家同虞家早已有了婚約,等到虞姑娘進門,豈能容得了你,如今你不趁早替自個兒做打算,莫不成還等著別人找上門。”
羅姑娘還是沒動搖,“虞家姑娘知書達理,善解人意,豈是姑娘口中的小人。”
林芊沫氣得語結,八成也沒想到江世子看上的竟是個眼光短淺,油鹽不進之人。
利誘相逼不成,林芊沫便耍起了手段,一番設計又將羅姑娘賣了身,本打算將她送給一戶同江言恒有來往的世家子弟,當個無名無分的玩物,誰知被羅姑娘得知了消息,連夜出了江陵,逃到了芙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