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液似乎從五指開始凝固,一直涼到心口,周身玄府一陣發熱再猛地緊縮,背心不過一瞬,便生了一層冷汗出來。
他以為五臺山上,他只欠她一聲道歉。
只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殊不知竟是差點讓她丟了性命,陳溫無法想象自己那句不耐煩的話,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傷害,也無法想象站在他的屋子前,前來求他時,她有多無助。
她將他當成了她的依靠,將他當成了那個可以維護她的人,然他卻覺得她太吵,將她推開。
陳溫便知,他的那句退婚,退掉的不只是婚約,還割斷了她對他的依賴。
往日在東宮,那茶濺出來,燙到了她指尖,她會嬌嬌地一聲呼出來,埋著頭目光瞟過來瞧他的神色。
他回頭一句,“小心些。”她唇角揚起,暈出一抹嬌羞的笑,便也心滿意足了。
然那日她分明是去了雪山,分明是受了傷,卻在見他之前打扮整齊,干干凈凈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遮住了她所有的狼狽,不再愿意在他面前,露出半絲脆弱。
不再想對他撒嬌。
那便也是死了心,對他徹底斷了念頭了。
陳溫坐在椅子上仿佛感受到了,在五臺山上江沼從失落到失望,再到絕望之后,而漸漸冷卻下來的心。
那份難受如今一點一點地轉移在他身上,不斷地拉扯著他的心口,讓他竟也覺得這屋子里房門緊閉密不透風,氣息微博得很。
周順從將錦緞給陳溫之后,就弓著腰立在一側,不敢吭聲,眼瞧著屋子里越來越靜,只余那玉壺滴漏里的流水涔涔聲,直敲在人心尖上,讓人打起了精神不敢怠慢分毫。
半晌周順才聽到陳溫一聲幾近嘶啞的聲音,“毀了便是。”
周順抬頭,頓時心頭又漏了一拍,陳溫的眼睛紅得可怕,里頭的憤怒不可仰制,燒得那眸子一片渾濁,周順立馬垂下頭不敢多瞧一眼。
便也知道殿下說的那毀了,是毀了那林姑娘。
周順見過陳溫收拾人的手段,小時候就連林家大房的三個國舅爺都沒少在他手里吃虧,若他想毀了一個人,恐怕這回那林姑娘怕是沒好果子吃。
單憑這兩回的手腕,周順倒是覺得林姑娘不冤枉。
林姑娘雖說也姓林,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但二房那頭早在二十幾年前就鬧過一場大矛盾,從林家單獨分了出去,當時林姑娘那位姑姑,可沒少對娘娘生出幺蛾子。
周順正打算退出去,陳溫突然又開口問他,“那簪子孤是何時贈予她的。”
他沒有半點印象。
想必是自己何時說過的話忘了,讓周順過了手。
然周順卻說,“奴才也不清楚,往兒奴才都是替殿下贈送江姑娘寶石,那簪子奴才還真沒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看有沒有加更,下午五點沒有會在評論區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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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陳溫便也沒再問, 指關節碰著那幾面輕輕在敲了一下,周順轉身退了出去。
空曠的屋子里只余陳溫一人, 燈火的光亮照在他青色的身上,光影沒有半絲移動,猶如一尊木雕坐在那,久久都沒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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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沼去看了江言恒,離開江家的那日,江言恒不在府上,沒成想兩人會在芙蓉城見上面,更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番光景。
江沼沒去問他關于羅姑娘和虞姑娘之事,只問了一句,“大哥可有何打算。”
江言恒沉默半晌說了聲,對不住,“我常年呆在邊關,回到江陵倒也不習慣,煥哥兒自來在江陵長大, 心性又純正, 往后必定能撐起江家大梁。”
江沼低下頭抿唇不說話, 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沼自然懂。
“咱們江家這輩, 自來沒有大房二房之說, 你和煥哥兒皆是我親弟弟親妹妹,我知你懂事,凡事都往心里吞,二叔二嬸子走了這些年,能讓你歡心的也就只有太子,無論將來你做什麼抉擇, 當顧好自個兒,等煥哥兒將來起來了,自然會照拂于你。”
江沼抬頭看著他,眼圈微紅,“那大哥呢。”
江言恒說道,“太子不會為難江家,我守著那地兒替你們祈福便是。”
江沼側過頭沒忍看他,也不知道為何就問了出來,“不悔嗎。”
半晌身后才傳來江言恒的聲音,“不知。”
江沼將自個兒做的幾樣糕點放在他跟前,又拿了個紅色利是出來,里頭裝著幾顆硬糖,往年在江家每年過年,大伯母都會如此,利是里裝著糖,到了新年的這一日江家的孩子人手一個。
說吃了糖來年定會甜甜蜜蜜。
江沼將利是遞給了江言恒,咬著唇忍了眼里的淚珠子說道,“哥哥,新年吉祥。”
江言恒接過,“多謝四妹妹。”背過身又才說了聲,“新年吉祥。”
從牢里出來,江沼擦了那眼角邊上的淚痕,臉色涼得瘆人,見到素云時,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林芊沫必須得遭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