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祖母來信催了,她也該回了。
江沼旁的倒是不擔心,就擔心外祖母的身子,“外祖母的身子如何了?”
沈大爺笑了笑說道,“我沈家就是個開藥鋪的,還能讓你祖母害了病不成,你放心有你舅舅在呢,你祖母心里八成是舍不得你走,江家老夫人的信一到,就讓人關了房門,明兒你也不用去她屋里辭別,免得又惹了她傷心。”
沈大爺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江沼也信了去。
沈大爺剛離開不久,回頭江家的大姑娘和二姑娘便趕過來了,聽說了江沼明日就走,心頭萬般不舍,巴不得聊個通夜,將該說的都說完。
“三姐姐呢?”
江沼見沈霜沒來便問了一句,二姑娘說,“今兒三妹妹同表妹從那鋪子里回來,就跟著了魔似的,非得要給劉婆子那小孫女果子去買糖人,這會子人來沒回來呢。”
沈霜曾經自個兒親身體驗過姨娘那些不受信用的承諾,深知那盼星星盼月亮的滋味,想著父親今日隨口答應的那話,八成也是誆了她,等到明兒他保準就得忘得干干凈凈。
再說這一夜,果子心頭定是想著的。
沈霜越想心里越是不安,便又獨自出了門,去街頭給果子買糖人。
待回到沈家,已經燈火通明。
沈霜的一張臉被那昏黃的燈火一照,沒有半點血色。
沈頌才剛收到江沼要回江陵的消息,正往竹苑趕,見到沈霜跟個游魂似的在那鵝暖石鋪成的路上晃蕩,便幾個大步走上去喚回了她的神,“你怎的才回來,表妹明兒就得回江陵,趕緊去同她敘敘舊,這一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得著。
”
沈霜愣了愣。
沈頌已經將手里的燈提在她前頭,為她照了腳下的路。
到了門前,沈霜的臉色才恢復了些,素云替她開門時,見其嘴角輕輕勾了勾,并未異樣。
沈頌和沈霜一來,沈家的幾位哥兒姐兒,便算是齊聚到了江沼的竹苑,繞著那火盆硬是圍了一圈。
“表妹一走,這竹苑又得冷清了。”沈頌嘆了一聲,勾出了幾絲傷感來,這便各自都送了備好的禮,一一給了江沼,“往后也常來走動,可別一回江陵就再也不來了。”
江沼眼圈泛紅,接了過來讓素云都收好了。
唯獨只有沈霜兩手空空。
沈霜才從外頭回來,還未來得及進屋就被沈頌帶了過來,那禮早就備好了,瞧著大伙兒都送了,便也想急著起身回去取。
“三姐姐不用急,橫豎我明兒才走,少不了你那份。”
沈家的幾個哥兒先走,剩下了三個姐兒又陪著江沼坐了一會,眼瞅著燈盞里的燈芯就快要燃盡,三位姑娘才終于舍得從那椅子上起身。
“妹妹還是早些歇息,明兒還得趕路。”大姑娘囑咐了一聲,拉著二姑娘走在前面,沈霜走在了最后,瞧見就要出門了,江沼叫住了她,“三姐姐等等,有樣東西我還未給你呢。”
沈霜便一人留了下來。
江沼知道沈霜愛美,東西給她的倒是多,除了她,大姑娘二姑娘她都留了不少,但江沼并非是為了這個而留下她,而是問她,“明兒我就回江陵了,三姐姐可想好了,是否要同我一起回。”
上回江沼也對沈霜說過這話,如今人要走了,便又來問她一回。
“若是想跟著我回江陵,三姐姐今夜就得同舅舅說說,也好早些收拾東西。”
沈霜那雙手捏在袖筒子里捏得死緊,面兒上卻掛著一絲笑容,“多謝表妹的好意,只是姐姐想了想,江陵雖好,可我到底是在芙蓉城生活習慣了,等日后有機會我倒是可以去表妹那探探親。”
江沼見她如此,也沒再勉強。
沈霜出了屋子,那迎面的一口風襲來,再也沒有忍住,眼里的淚珠子猛地往下掉,喉嚨口里時不時冒出一聲嗚咽聲來,哭得肝腸寸斷。
她又何嘗不想去江陵。
那是她的夢。
她心心念的秦將軍,過不了幾日也將會回到江陵。
這芙蓉城里終究是什麼都不剩。
可她走不了,芙蓉城有了瘟疫,又要她如何能丟了自個兒的父母,丟了兄弟姐妹,獨自一人走。
表妹姓江當歸屬于江陵,而她姓沈。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準時了!我想求夸!嚶嚶嚶,好卑微。
第46章
一個夜里江沼都未曾閉過眼, 待眾人走后,江沼便從前廳到閣樓的柵欄來回幾趟, 幾番顧盼,最后在院前的那片竹林前立了一陣,才回到屋里對素云說,“旁的東西也別撿了,拿了也是添重,哥哥姐姐們送的禮捎上,帶上那木匣子琵琶彎刀和畫卷便成。”
木匣子自去了沈家老屋之后,江沼再也沒瞧過,種種事端一耽擱便也沒功夫再去想沈煙冉,連同著從老屋管家那得來的畫卷一并擱在了一起,也未曾展開。
這些東西都是沈煙冉留下來的。
她都帶回江陵吧。
黎明前的那一陣江沼便坐在里屋圓桌前的木凳上,瞧著沈煙冉的丹青入了神。
擱樓底下的腳步聲響起,由遠而近,沈大爺說, “你寧家表哥來了, 說是今兒正好有空送你一程, 趁著這會子沒下雪, 路好走, 舅舅也就不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