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緊緊地捏著她的手不放。
“三姐姐有事瞞著我。”
江沼木訥地開口。
此時回憶起來,才發覺樁樁事情都透著不對勁,她走的太過于匆忙,舅舅催得也太急。
“芙蓉城發生了什麼。”江沼心里已經隱隱有了答案,然還是存了一絲僥幸問沈霜。
沈霜說,“芙蓉城發生了什麼,都與表妹沒有任何關系,表妹聽姐姐的,莫要掀開簾子,莫要回頭,姐姐相信太子殿下一定能平安地將妹妹送回江陵。”
江沼看著沈霜,輕輕地問,“是瘟疫嗎?”
那話問出來,周身又是一陣涼。
身旁素云也跟著一臉慘白。
沈霜沒回答,“姐姐這輩子的見識淺,雖身在醫藥世家,卻不懂得那些身為醫者的大道理,姐姐只知妹妹并非圣人,不應留在這里。”
江沼又顫聲問她,“外祖母是不是也染上了。”
未待沈霜回答,江沼便緊緊地盯著她,眼角泛出了紅,“三姐姐可莫要再誆我。”
沈霜與她凝視了半刻,搖頭,“沒有。”
話音一落江沼便掙脫了她的手,“三姐姐可知你誆人時手會打顫,除夕夜你誆我去閣樓看燈火時,也是這般。”
沈霜霎時沒了力氣。
江沼不再問她,身子歪在馬車內,火把的光亮映在江沼的臉上,突暗突明,那雙時隱時現的眸子,已如一潭死水,飄渺地盯著某處,除了父母雙亡,她從未經歷過大災大難,江家人將她捧在手心里疼,皇上皇后拼了命地對她彌補,沈家人待她的小心翼翼,似是在守護著她,也似是在守護著一樁不能示人的秘密,不愿意被世人揭開,這些年她也算過的順遂。
然,既然是秘密,總有揭開的那一日。
馬車外寧庭安的怒斥聲,江沼聽進耳里,仿佛同她相隔千里,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飄得厲害。
那如嗡鳴的吵鬧聲,終是在一陣馬蹄聲之后,慢慢地平息了下來,車簾子從外被掀開,江沼聽有人喚她,轉過頭,什麼也沒瞧見,只聞到了那股讓她想抗拒的淡淡清香。
江沼艱難地從那懷里抬起頭,晨霧濃濃煙云彌漫,混淆著火把的濃煙,氤氳在城門之上,如那日在五臺山上,她站在山下往上瞧,只見飛雪紛飛如柳絮,鋪天蓋地地落下,那暈不開的天際怎麼也望不到頭,只余了一腔無望。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下午還有一更,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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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她聞見他腰間的佩劍隨著馬蹄聲丁當作響, 如同那年他從她跟前經過,風吹起檐下的風鈴聲, 叮鈴鈴的聲音落在雪地里,空寂得很,江沼的眸子動了動,耳畔的聲音終于清晰了些。
“回去吧。”
她走不掉,
也不想走了。
她從不認為她能醫得了世人,能拯救得了誰,但她不能丟下外祖母,不能丟掉沈家。
陳溫沒應,胳膊緊緊地扣住她的肩頭,擱得江沼生疼,江沼沒有抬頭,亦沒有看他,只盯著遠處的城門平淡地說道,“殿下若是真想要一個答案, 今兒我便告訴你。”
陳溫的身子頓了頓。
那熟悉的清香將她包圍, 江沼吸了一口氣道, “殿下退婚那日, 我爬上了雪山去采藥, 飛雪撲面望不見路時, 也曾害怕無助過,也曾坐在雪山上放聲大哭過,一度睜眼閉眼好幾回,待我意識過來,我才知道我那是在盼著殿下,想著閉上眼睛, 再睜開的那一瞬我便能瞧見殿下站在我面前,即便是如從前那般,冷著臉斥我一聲愚昧,那一刻我必定是撲進殿下的懷里,就算殿下要我同林姑娘致歉,我也去了。”
腳下的馬蹄聲終于緩了下來。
“后來我坐在那山頂上,瞧著白雪茫茫的山頭,漸漸地冷靜下來才終于明白那絲念頭不過是我愛了殿下十年,在心頭刻下了痕跡,身心下意識而做出來的反應,適應一陣終究會習慣。”
陳溫的那只胳膊一點一點地失了力。
飛雪從頭頂上落下,江沼雙眼盯著那城門,似是穿過了千山萬嶺,望見了五臺山上的那座雪山,茫茫白雪之上那里仍坐著一位姑娘。
未曾下山。
一直留在了那里。
“十年的時間殿下既然都沒有愛上我,又怎會在我釋懷了之后,突然就愛上了我,倘若殿下說那是愛,那這樣的愛我很不屑,在我愛著殿下,最需要殿下時,殿下轉過頭給了我一道背影,如今殿下舍棄自個兒的原則為了我救江家于水火,又舍棄名聲要送我出城,殿下所做的這些,于我而言,并不是補償,而是諷刺,是對我那十年感情的嘲笑,是在告訴我那十年有多不值當,告訴我原來其實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我轉個身就能得到我奢望的東西,那我那十年究竟又算什麼?”
輕輕柔柔的聲音,很平淡,似是在敘述著旁人的故事,然那字字句句無不帶著刀子,宛如冰梭,慢慢地劃開了他的皮肉,再刺進他的心肺,鈍痛感麻痹了他的四肢,由著那馬匹在地上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