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走不掉。
誰也逃不過。
瘟疫一起, 所有人都似是圈在籠子里的羔羊, 誰生誰死, 誰又能保證。
秦將軍那一倒, 幾乎是滅了陳溫所有的希望, 半晌后空寂的雪地里響起了陳溫的一聲低吼, “封城!”
瑞王和周順已經僵在了那庭階之上,寧庭安則是一屁股癱坐在了雪地里,艱難地仰起頭,十里銀裝素裹,雪花飛揚,一片茫茫雪海, 儼然還是個寒冬。
父親說那場雪太大,將人眼睛都迷得睜不開,當也是眼下這番光景。
如今又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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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地龍暖如春,江沼背心生了一層薄汗,然那細汗珠子剛冒出來,身子又是突地一涼,冷地她一個激靈。
沈大爺將他知道的盡數相告于江沼,才抬頭望了過去,見其臉色被晨光一照,瑩白的能透出亮光來。
沈大爺今兒出來時還曾問了沈老夫人,“當真就沒有其他法子了嗎?”沈老夫人答,“心上剜一刀日子久了也能愈合,只要能活著,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素云將地上的藥書拾了起來,剛放到幾面上,便聽江沼問,“瘟疫既能如此猖獗,舅舅又如何能保證我就能走,走出去我就能安然無事。”
江沼雙目飄渺地落在那金獸香爐之上,只見其輕煙裊裊,旁的皆是模糊不清,心里的那答案雖呼之欲出,然還是不死心地想問個明白。
沈大爺也沒有瞞著她,“當年你母親可曾給過你一粒丹藥?”
江沼癡癡地呆在那,便也明白,自己猜的沒錯,終究是躲不過。
十年前沈煙冉去圍城,那是她自己的選擇,而自己小心翼翼地避開,并不想走了沈煙冉的路。
然現實卻偏偏將她往那條路上拉。
“你母親當初用那藥單上的法子,治了兩枚丹藥,一枚給了你,一枚應是自己用了。”沈大爺說,“那丹藥我雖沒有見過,也不知道有何奇效,想來定能護住你身子。你母親在那場瘟疫中既然能不被感染,你也應無事。”
沈大爺說的那丹藥沈煙冉確實給了她。
沈煙冉去圍城前誆著她服下,說服了后身板子結實,也正如沈煙冉所說,這些年她的身子骨確實結實。
從未害過大病。
即便是害了病,也比常人恢復得快。
“丫頭,你必須得走。”沈大爺再三叮囑,“一張藥單子再加上那枚丹藥,遲早都會將你置于火坑里烤著,趁現在來得及,聽舅舅話,你和太子趕緊離開這里。”
沈大爺見江沼點了頭才放心離去。
這頭剛從江沼的院里出來,就見王府門前已經搭起了棚,心頭突地一跳,迎面就遇上了董翼。
“秦將軍染上了。”董翼臉色臘黃,已經熬了幾個通夜,眼睛里都有了血絲,“這東西原本只出現在年紀大的人身上,如今連秦將軍都能染上,可想可知,殿下已經下令封了城,所有人都出不去,只能耗在這城里,怕是過不了幾日朝廷便會派太醫過來,是死是活全得靠咱們撐著,沈大伯可得打起精神來。”
沈大爺腳步幾個趔趄,差點一頭栽下去。
身后沈霜還沒來得及打個招呼,身子瞬間僵在了那,一張臉雪白,適才她見父親出來,便一路緊趕過來,人還沒走到跟前,董翼的話卻直接讓她失了魂魄。
沈霜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正院而去,抓了個人就問,“秦將軍呢。
”
直到遇到了小三子,小三子才告訴她,“秦將軍已經被隔離了起來,沈姑娘可莫要上前,這東西厲害得很,會傳染。”
“你告訴我他在哪里?”沈霜的聲音一出來,才知失了聲。
小三子見她急上了,手指頭一指,剛指了個大概位置,沈霜提了裙擺,便急急地趕了過去。
王府后院里已經搭建了一處棚子,門前重兵保守人人皆是佩戴上了面罩,里頭的人也出不來,外人進不去,沈霜的腳步徘徊在外,幾番請求,均沒人應她,直到瞧見董老爺子過來,沈霜纏著他不放,董老爺子才給了她一塊絹布,擋了口鼻將她放了進去。
沈霜對秦將軍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挺拔的背影。
當瞧見床上的那人滿臉憔悴不堪,再無往日半點威風時,沈霜立在那一時動彈不得,心頭猛地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你離遠一些,莫要對著口鼻。”董老爺子知道她是沈家的姑娘,能放她進來,也是知道,身為醫藥世家的后人,就算不精通醫術,也懂得些皮毛,“瘟疫一發,秦將軍接觸病患最多,能撐到這時候,已經很不錯了。”
沈霜旁的不關心,就想知道,“能治好嗎。”
董老爺子沒應,“你瞧完了就趕緊出去吧,這里不是你該呆的地兒。”
眼瞧著天色不早了,素云望了一眼對面那間廂房,還沒見到沈霜的影子,便進來同江沼說,“三小姐這一出去,就沒回來。”
沈霜跟著江沼進了王府后,也住在了一處,就對面的那間廂房,沈大爺出去時,素云瞧著沈霜跟了出去,如今天色都快黑了,也沒見其回來。
“人在王府丟不了,怕是有事耽擱了,你差個人問問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