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前,陳溫讓寧庭安去尋了瑞王,說他同意離開芙蓉城,讓瑞王去城門外候著。
自那一場屠殺后,瑞王便再也沒有見到陳溫,寧庭安回來時說太子不愿見任何人,連周順都被攔在了門外,瑞王不信也曾去過老屋幾回,果真見周順立在了門前,便也罷了。
這幾日瑞王心頭一直擔憂陳溫從那場屠殺的陰影中走不出來,幾日下來也過得很不安寧,得了寧庭安這麼一句話,終于松了一口氣,早早地到了城門外。
芙蓉城原本就是他的地方,有他一人在便夠了,用不著兩人都搭進去。
瘟疫一起,宮中朝臣就已經人心惶惶,皇上膝下就這麼兩個兒子,好巧不巧都封死在了芙蓉城。
江山社稷后繼無人。
這王朝便是岌岌可危。
幾批臣子陸續從江陵出來前去支援,皇后一個日夜都未曾合過眼,第二日起來換了身衣裳,直接跟在了臣子后面,留了一封信給皇上先斬后奏。
兩個兒子加一個沼姐兒。
她輸不起。
到達江城之后,皇后又調配了周邊所有的兵力,卻被芙蓉城城門前的那條斷路,耽擱了幾日,好不容易今日通了路,又被瑞王攔在了城門外,不肯放進去,只得在那城門外打轉。
“都長本事了。”皇后在城門外一直候到夜色落下,才見瑞王一行人面罩遮面,在一片雨霧中打開了城門。
皇后立在那,看著瑞王下馬朝著她走來,在十步遠的距離瑞王喚了一聲,“母后。”喚完眼里便有了濕意,本想同之前那般給她一個擁抱,然臉上的那層面罩無時不提醒他不能靠近。
兩人就那般隔開距離說話。
傘上的雨水順著傘骨子不斷地往下滴,瑞王最后對皇后說道,“母后將皇兄帶走,芙蓉城由兒臣來守。”
皇后看著他,一路上未歇息好,眼里布了一層血絲,并沒有應他,而是問,“沼姐兒呢?”
三個人一個都不能丟。
來時皇后就想好了,自私也罷,不要那名聲又如何,她只要她的兒子和沼姐兒從那圍城里出來。
皇后剛問完,身后小三子就過來稟報馬車到了,兩人同時回頭,駕馬車的人是寧庭安,馬車到了帳營跟前,寧庭下車同皇后行了大禮,剛起身就聽瑞王問他,“皇兄呢?”
寧庭安說,“馬上就到,殿下讓臣將江姑娘先送出來。”
瑞王并未多想,又望了一眼城門內。
皇后往前走了幾步,正欲去掀開車簾,寧庭安卻在她身后及時地說道,“啟稟娘娘,江姑娘這幾日身子不大好,殿下送過來時,人已經歇下了。”
皇后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寧庭安的視線與其對視了一瞬,便彎下腰恭敬地立在她跟前。
“你去點點人數。”皇后回頭對瑞王吩咐,瑞王人一走,皇后就讓寧庭安抬起頭,“聽說你是王爺的師爺?”
寧庭安回答,“正是微臣。”
皇后盯著他,又問了一回適才瑞王問的話,“太子呢?”
寧庭安這回沒及時回答,半晌抬起頭來,皇后已經變了臉色,寧庭安突然雙膝跪地,跪在了雨地里,對皇后如實相告,“啟稟娘娘,殿下已經出不來了,殿下讓微臣帶話給娘娘,讓娘娘將瑞王帶回江陵,替皇室保住血脈。”寧庭安從袖筒里將那日陳溫交給他的令牌遞給了皇后,“殿下說,皇后娘娘無需擔憂,這番決策不過是做的最壞打算,城中醫藥世家,皆在盡力醫治瘟疫,不久后他便能歸來。
”
寧庭安跪在地上埋著頭將那令牌舉到了頭頂,雨水慢慢地將他一身淋透,那令牌捏在他手里,已被雨水沖刷過一層又一層,過了很久才聽皇后輕聲問,“為何出不來。”
寧庭安沒給她半點希望,“殿下已經染了瘟疫。”
跟前一陣輕響,皇后的身子無力地靠在了馬車邊上,寧庭安抬起頭來又說道,“殿下已將退婚書給了江姑娘,殿下說娘娘若想將其封為公主,便依了娘娘的意。”
皇后突然就失了理智,對寧庭安說道,“你去將他接出來,不管用什麼法子,染了瘟疫又如何,出來了本宮尋人替他治!”
寧庭安沒動,喚了一聲,“娘娘......”
皇后咬著牙說道,“他別以為本宮不敢,他要真不出來,本宮回去就將他心口肉嫁人。”
寧庭安將頭磕在了地上,失聲喚了聲娘娘,“殿下那日為了江姑娘在王府門前屠殺了一萬余人,他早就出不來了,娘娘也當清楚殿下的心性,殿下嚴以律己,一心愛民,心里裝著天下,又豈能原諒自個兒手刃過手無寸鐵的百姓,那其中可有不少孩童,就算殿下未染瘟疫,也會讓出這太子之位。”
皇后的臉色蒼白,一身勁裝頭發高束,瞧不出在皇宮時的半點雍容華貴,如此站在那,也不過是一位平常的女子,也只是一個母親。
“本宮讓他脫層皮,他倒是干脆,直接斷了自個兒的命。”皇后仰頭,兩行淚水從臉上急速劃過,咬著牙說道,“殺就殺了,我陳家歷代皇帝,誰沒殺過人,不需要他來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