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沼目光渙散地應了聲,“好。”
文樂說著說著便來了興致,讓宮女去取了兩壇子酒來,自個兒拿了一壇,便將另一壇直接塞到了江沼懷里。
“江姐姐,我可從未飲過酒,今兒卻是特別想嘗一嘗,江姐姐便也陪我這一回唄,往后等我嫁去了那吳國,恐怕是再難見到江姐姐了,更別提同江姐姐一道飲酒。”
文樂說完那淚珠子就掛在了臉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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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末,周順立在門口朝里望了一眼,見陳溫還坐在那案前沒有想要就寢的意思,正要進去催一聲,卻見公主身邊的婢女,跟在了嚴青身后,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怎的了?”
周順眼皮子一跳。
“公主今兒同江姑娘兩人關在屋子里,也不準奴婢們進去,硬是飲了整整四壇子青梅酒,這會子均是醉的不省人事,公主鬧的厲害,江姑娘卻已是嘔了幾回,奴婢瞧著事情嚴重,便不敢不報,還請周公公通報一聲殿下。”
周順嚇得魂兒都沒了,斥了一聲,“你倒是還記得著來稟報,兩人要是有個什麼閃失,別說是你一條命,整個宮里的奴才,怕都是要跟給你一道遭殃。”
周順趕緊讓嚴青腳步快些去請太醫,回頭正要進去稟報,就見一道身影匆匆地從那屋內沖了出來。
第96章
江沼也未曾這般嘗過酒。
只覺入口辛辣, 強忍著飲下幾口,倒是能品嘗出一絲甘甜來, 待半壇子酒入喉,腦子便漸漸地開始沉重,然那心卻是漂浮的厲害,就似是踩在了白云朵上,整個人越來越輕,起初還能聽見清文樂說的什麼,最后覺得跟前景象模糊,那聲音漸漸遠了去。
文樂鬧著要去尋三皇子理論的那一陣,江沼倒是很安靜,嘔過幾回,污了衣裳,便自個兒從那床上爬起來對素說了聲,“我要沐浴。”
瞧著就似是沒醉。
然進了浴池卻是連著鞋襪衣裳直接往池子里走去,若不是素云拉得及時, 怕是早就一個跟頭栽了下去。
江沼立在池子里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從浴池里出來, 坐到了床跟前, 素云拿起布巾替她擦拭頭發時, 江沼才突地攥住了素云的手。
“你別走。”江沼攥得很緊, 看著素云輕輕地說道,“別丟我一人。”
素云鼻子猛地一酸,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便也不敢再動,“小姐放心,奴婢不走。”
江二爺和江二夫人走的頭一年, 小姐白日里看似沒事,一到夜里,待二少爺睡去,便是這般坐著,也不讓吹燈,也不讓她離開,生生地熬著,熬到困得慌了,才倒頭睡去。
這習慣持續了半年,才好轉。
“他什麼時候來接我?”江沼突然回頭問素云,醉紅的眼睛蒙了一層煙霧,如雨霧里的煙云,朦朧不清,卻是遮不住那里頭的期盼。
素云僵在了那里。
江沼轉過頭,雙目炯炯有神,唇角微微揚起垂目輕聲地說道,“他說他是我夫君,往后我不用一個人睡覺,他會陪我。”
素云再也沒有忍住,背過身子捂住了嘴,眼淚猛掉。
江二爺和江二夫人去世的半年后小姐遇上了殿下,小姐那夜里離不開人的習慣也是因為殿下才好轉。
“我什麼時候才及笄?”那幾年江沼問的最多的便是這句。
本以為那是解脫。
后來才知是場劫難。
素云抹了一把眼淚,輕聲哄著她,“小姐,殿下會來接小姐的,奴婢先替小姐將頭發擦干好不好?”
江沼沒應,也沒松手。
素云便沒敢亂動,陪著她坐在了床邊上,此時雖已是晚春,早晚卻涼,江沼沐浴后便只著了一件單衣,一頭發絲濕漉漉地還未干透,素云擔心她著涼,見江沼又不放手,素云便喚了個人進來替她擦著發絲。
文樂和江沼兩人醉酒后,宮女們便將旁邊的西暖閣收拾了出來安置好了江沼,兩邊不過隔了兩個稍間,東屋里文樂的鬧騰這邊都聽得清楚。
文樂從醉酒就開始鬧,鬧騰了這小半夜,一直沒有消停。
那腳步聲過來時,素云并沒有察覺到,直到跟前珠簾猛地被人掀起,丁玲一陣脆響,素云才抬起頭。
陳溫立在珠簾前,眸子暗沉,昏黃的燈火映在他身上,那臉色因急切,越發凜冽的可怕。
“殿下......”
素云忙地起身行禮,身旁的江沼動作卻是比她更快,突地松開了素云的手,從那床上起身,一雙眼睛透亮地看著陳溫。
陳溫的神色僵了僵。
江沼便對他一笑,那小嘴兒揚起,一抹笑容掛在臉上,明媚燦爛,世間萬物在那一瞬仿佛都失了色,“哥哥,你是來接我的嗎?”江沼仰起頭輕聲問他。
陳溫立在那,周身血液如凝固了一般,心口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邁不開腳步,臉上眼見地失了血色。
“你不能叫我夫君。”
“那我該叫什麼?”
“我比你大,叫哥哥吧。”
“好,哥哥,你什麼時候來接我?”
陳溫盯著那笑容,久久未動。
“殿下,小姐醉了酒......”素云見陳溫半晌沒有動靜,便出聲解釋。
“退下。”陳溫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素云和那宮女從屋里退了出去,江沼還在看著他,眼睛里的醉意明顯,卻是不錯眼地定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