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張嬤嬤沒再跟著進去,陳溫抱著她進了屋,將她放在了床榻上坐穩了,這才盯著她柔聲地問道,“身子好些了嗎?”
江沼抬頭,陳溫的臉就在跟前,不過兩指距離,江沼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沒堅持一陣,終是瞥開,那神色卻與往日不同,羞澀中帶了幾絲心悅。
陳溫愣在那。
好一陣,陳溫又才開口問她,“餓了沒?”
江沼還未答,陳溫便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瓷罐,遞到了江沼跟前,“打開瞧瞧。”
江沼的眼眸顫了顫,頓了幾息才接了過來,揭開了那瓷罐蓋兒,雖心里已經知道了那是什麼,然在瞧見滿滿的一罐子白果子時,還是忍不住眼眶一熱,淚珠子滴了下來。
“如今還不是季節,少了些。”陳溫見她低著頭,半天沒抬起來,以為是不合心意,便又說道,“待到了季節,沼兒想吃,我讓人多采些回來。”
“殿下,夠了。”江沼突地抬起了一張淚臉,緊緊地抿著唇,眼淚順著臉龐而下,聲音帶著哭腔地說道,“殿下為我做的,足夠了。”
芙蓉城那一萬條人命,他一人背負在身。
她喜歡油桐花,他便將油桐花搬進了東宮,入了畫,讓那滿屋子里的油桐花雨,常年不敗。
那些五顏六色的發帶,不僅僅只是一根發帶,而是給了她選擇。
滿屋子的琵琶、弦線,無意不是他在替他自個兒贖罪。
替那段錯過的那些歲月而贖罪。
替他曾經對她的疏忽而贖罪。
替他那十年里,從未了解過她而贖罪。
在周順打開那屋子的一瞬,她才知,昨兒在清泉旁瞧見那兩樹油桐花時,心口的那股難受是為何。
是心疼。
那一刻她明顯地動搖了,是以,她感到了害怕。
她想躲,將自個兒蜷縮起來,躲上一輩子,不再去愛誰,也不去再去接受誰的愛。
可兩人的心頭都未曾放下。
又如何能躲得過。
除了自個兒誰也無法體會,在這場感情到底是怎樣的感受。
就如同堂子里掛著的那副丹青一般,她若不是今兒瞧見,又如何能想得到,他那日來尋過她,還未她做了一副畫。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說出口。
她不能。
陳溫亦如是。
此時江沼臉上的那神色,陳溫見過,昨兒午時在清泉邊上見過,很認真很理智,陳溫的眸色微閃,手指微微顫了顫,終是將心口的那股恐慌和疼痛壓了下去,抬去手去拭了她臉上的淚珠子,“別哭,不過一罐果子,你不用記著。”
江沼突地嗚咽出了聲,說道,“我會心疼。”
陳溫的手指挨在她的臉上,沒再動,神色帶了些驚愕和詫異,只緊緊地看著她。
“我喜歡油桐,喜歡竹子,喜歡吃這白果子,這世間只要是個好東西,我都喜歡,殿下又如何能一一都滿足。”江沼看著他,泛白的唇瓣,被水霧浸透,鼻尖因哭泣生了紅,神色卻是楚楚可憐,“殿下為我做的夠多了,殿下若再這般折磨著自己,我也會心疼。”
昨兒她不過說的是酒話。
那荷花,那泥人,還有這白果子,有了便有了,沒了又有何妨,世間萬事,美好的東西何其多,過上一陣,她喜歡的東西,說不定又會變。
又何須他如此惦記在心。
又何須他如此來贖罪。
屋子里只有江沼的哭聲。
那最后的幾個字,清晰地落入了陳溫的耳里,再慢慢地往心口鉆去,不過一瞬的功夫,陳溫猶如下了一層地獄,又突地回到了陽間,心口的疼痛還未蔓延開來,一股暖意,便竄滿了全身。
陳溫蹲著身子,久久地凝著她。
“沼兒說什麼?”陳溫問得小心翼翼,生怕這番一問出來后,得到的回復又不是他想的那樣,卻又忍不住想去再聽一遍。
江沼看著他,沒有說話,卻是突地將身子傾了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唇上被淚珠子浸過,起初還帶著冰涼,然碰上對方的唇瓣后,不過瞬間就變得火熱,陳溫呆在那沒動,良久,江沼才緩緩地松開了他,聲音輕柔地說道,“我喜歡的東西,殿下都能滿足,那倘若我喜歡上了殿下呢?殿下又該如何。”
那眼珠子里還擒著淚,望過來時,晶瑩剔透。
這回陳溫聽明白了。
卻還是盯著江沼遲遲未有反應。
“殿下......”
江沼剛喚了他一聲,后腦勺便被一只手扣住,吻鋪天蓋地地落在她唇上,帶著侵略和肆無忌憚的霸占,將江沼整個人摁在了床榻上。
片刻江沼察覺到了臉上突地多了幾滴冰涼的水珠。
那感覺她熟悉。
無聲無息的淚珠子,最是疼人,從心頭一扎過,便會奪眶而出。
沒有人能抑制得了。
待江沼從那陣窒息中緩過來后,便也沒有再掙扎,由著他的唇落在她的臉側,落上了她的下顎,再落到了她的頸項。
那衣襟處,才已在磨蹭之中,露出了一大片,白如雪,瑩瑩如玉一般,散發出了淡淡幽香,一朵盛開的荷花緊緊抱住的地兒,似乎藏著讓人著迷的寶玉,陳溫的手才覆上去的瞬間,江沼的手突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陳溫抬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