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沼心里也明白,就如同這回來江家吃喜酒的那些遠方親戚, 有幾個與祖母相識于豆蔻之年,再會,卻已是白發蒼蒼的老人,江沼不知下回相見,她和寧庭安會如何,亦或是,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
江沼眼眶微微有些紅。
“望表哥萬事順遂。”江沼勉強地擠了一抹笑容出來。
寧庭安看著她,眼神里的那疼愛,是哥哥對妹妹的疼愛,“表妹明兒大婚,定是江陵最美的新娘子,愿表妹同太子能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寧庭安說完,突地對著江沼作了一個揖,肅然地喚了一聲,“太子妃娘娘。”再起身時,那神色又恢復如常,“表妹莫要見怪,我是怕沒有機會當面同表妹行禮,今兒便提前喚一聲。”
江沼眼里的終是沒有忍住,溢了出來。
“表妹進去吧,外面日頭曬。”寧庭安似是平常那般立在那對她揚了揚手,卻是立在那里沒走,江沼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輕聲地說了聲,“表哥保重。”便自個兒先轉了身。
寧庭安目送著江沼的身影消失在了那叢竹之后,才回頭朝著前院走去,腳步沉穩,面容溫和,晚春初夏的日頭照在他的臉龐上,那張臉愈發的眉清目秀。
江沼回到屋里,丫鬟們又是一陣忙乎,明兒就是正婚,按照時辰,天沒亮太子就得來接人,屋前屋后誰也不敢怠慢了去,素云見江沼眼睛有些紅,忙拿了熱帕子來,“小姐趕緊敷了下眼睛,咱明兒可得當這江陵城里最美的新娘子。”
江沼正躺在那美人椅上眼睛上蓋著一塊熱布,江嫣江芷和沈霜三個姑娘也到了,挨著她身旁坐下,“表妹這指甲總算是養起來了。
”江嫣將她手握在手里瞧了一番,指甲上紅紅的蔻丹,艷麗得很,每個指甲蓋都生的飽滿,江嫣便笑了笑說道,“都說指甲蓋生的飽滿的人有福氣,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妹妹這福氣可不就是沖天了嗎。”
江芷和沈霜也一起湊過去瞧,江芷便瞧便笑著說,“能不有福氣嗎,皇后娘娘自來疼妹妹,太子心頭更是惦記著,就那婚服,若不是提前就開始籌備,短短六七日哪里能趕出來,就單是身上的那錯綜復雜的祥云刺繡,怕是繡房局的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得要四五個日子才能趕出來,更別說還有那上頭鑲嵌的珠寶,我瞧著,太子娶這太子妃,怕是蓄謀已久了。”
江芷說完,幾個姑娘都笑了出聲,江沼躺在那眼睛瞧不見,只能由著她們戲弄,“姐姐們可別欺負了我這會子動不得。”
江沼的一雙眼睛被遮住,就只剩了個小巧的鼻尖和那櫻桃似的小嘴兒,她一說話,幾人就只見那小嘴兒在動,養了這幾日唇脂,倒是將那唇瓣養的越是水潤飽滿,江嫣便一時看癡了去,“妹妹這嘴兒,當真就跟那三四月熟透的櫻桃一般,惹人得很,別說是太子了,咱們見了這心頭都癢的很。”
江沼這回再也坐不住了,臉色被臊的生出了一團紅霞,一把扯了眼睛上那熱布,起身羞憤地戳了江嫣,“大姐姐!”
也不知怎的,江嫣那話說出來,江沼腦子里突地就出現了被陳溫壓著那唇兒的畫面。
上回被陳溫找上門來,問她有沒有念著他,江沼沒有那個念頭,這回隔了快十日沒見到那人,心頭卻也是時不時地想著,空的很。
這一想,江沼的臉色就更是紅的厲害。
屋頭的幾個姑娘就江嫣已經成了親,江芷和沈霜都還是個姑娘,江嫣那話說的臊人,兩人的神色也有了幾分羞澀。
好在外頭一陣吵鬧,隨著幾聲笑,有人走了進來,三個姑娘這才起身讓了位兒。
過了正午,江沼的小院子里便陸續不斷地有人進出,那門檻邊上的幾塊石磚被磨得光亮了不少,來的人左右不過也就那幾句話,太子妃模樣生的好,有富貴相,這往后怕是有享不完的福。
虞夫人也來了。
上回在江燃婚禮上,虞家小公子找了江言恒那般一鬧,這事當日虞家的人一回去虞夫人便聽說了,那小公子一向是虞老爺的心頭寶,別說是虞家的兄弟,就連虞夫人也是管不到他頭上,虞夫人平日里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然這回他鬧出來的這事,掃的卻是她虞夫人的面子。
若真是為了錦姐兒好,她也不說什麼了。
那小公子打的是什麼主意,虞夫人還能不知,不外乎就是想虞家和江家的婚事就此黃了,讓她的女兒嫁的不如他自個兒的親姐姐好。
若錦姐兒當真不想要了這樁婚事,便也罷了,就隨了那妾室一屋子人的意,重新擇一門親,嫁的好與不好,那都是命。
然錦姐兒卻點了頭。
虞夫人也只能依了她。
江言恒和那青樓女子的事,說到底欠的也是她錦姐兒,與他一個庶出的幼子又有何關系,虞夫人今兒親自過來走一趟,也是怕那小公子再來攪合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