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魏惜坐的腰酸,放下刻刀和尺子,挺直后背,望著天花板緩神。
天色昏沉,店里只有她和店主兩個人,店主百無聊賴,開始跟她聊天。
“你不是高三嗎?用這麼長時間做這個,不會影響成績嗎?”
魏惜單手揉著酸澀的后頸,朝她笑笑:“上次模考我還是年級第一,應該沒什麼影響。”
店主驚訝:“喲,你學習這麼好,那你將來也要學設計去嗎,我看你挺有天賦的,是不是能考上T大建筑系啊。”
魏惜搖頭:“我不學設計,我喜歡海洋科學,至于去哪個大學......等高考成績出來再說。”
店主:“對設計不感興趣還能做這麼好,你們好學生真厲害。”頓了頓,店主又說,“不過我要是你,暫時沒錢的話,就換個別的禮物,花這麼長時間做一個東西出來,總覺得你會后悔。”
魏惜彎著眼睛,重新拿起刻刀來:“不會,我從不后悔。”
店主拄著下巴,欣賞她。
她頭發濃黑,隨意用發圈綁成丸子,發尾會勒出弧度來,她有時挺起身子放松,解開發圈重新綁時,頭發會披散下來,波浪一樣散開,襯托的她一張臉精致小巧。
她綁頭發時已經習慣用虎口小指用力,因為其他幾根手指上,都留下了刻刀和木材劃過的細小傷口。
有的淺一點,一天就能恢復,有的深一點,用紙巾能擦出血痕來。
店主有給過她手套,可惜戴上后手感不好,裁出來的木片對不上,她還是放棄了。
店主心疼她那些傷口,給她準備了潤膚的蘆薈膏。
店主也很喜歡她說話時的篤定,和眼睛里充滿光亮和希望的樣子,和她交流,讓自己有種與成熟靈魂對話的舒適感。
后來,店主干脆坐到她對面,指點她,或是幫她一起裁木片。
一開始魏惜不好意思讓她幫忙,店主倒是無所謂:“就當我跟你交換的,我現在很期待那個重要的人收到生日禮物時的樣子,你一定要拍下來給我看。”
魏惜喝口水潤潤唇,想起薛凜,眼神溫柔起來:“好。”
店主幫她分類木片,嘟囔:“本來以為你是要送給長輩,現在看來,是送喜歡的人吧。”
魏惜將裁下的木片拼接起來,堆疊著飛檐,承認道:“喜歡了很久的人。”
店主臉上露出意味深長地笑:“他可真幸運,被你這麼優秀的女孩喜歡,你還花這麼多時間給他做禮物,換成我,我才懶得做呢,直接砸錢買。”
魏惜揉了揉眼睛,撥開揉掉的睫毛,來不及休息,又俯身專注起來,她談心似的淡淡道:“我現在最值錢的東西就是時間,我愿意花費時間為他準備禮物,這是我能給的最好的。”
店主:“好吧,浪漫無往不勝。”
不過。
她小心翼翼藏匿的秘密還是被薛凜發現了端倪,即便他們在學校很克制的保持著普通同學關系。
薛凜從教室外進來,習慣性地看她在前桌乖乖學習的樣子。
看著看著,就覺得她拿筆的姿勢有點怪,和那次手指凍傷時很像。
但現在的天氣,不可能凍傷了。
薛凜一皺眉,直接掐住了她的手腕,低聲問道:“手上有傷嗎?”
她的手腕好細,內側又軟又白,能看清纖細黛青的血管,薛凜甚至覺得,單手把她兩只手腕攥在一起都輕而易舉。
魏惜被他捏著手腕,差點一抖,在卷子上劃出丑陋的弧線。
她猛地抬頭看向薛凜,用眼神示意他這是在教室,班里同學隨時都能看到。
薛凜卻毫不在意,他稍微一用力,翻開她的手腕,露出柔軟的掌心和粉紅的五個指腹。
魏惜趕緊縮手指,但薛凜還是看見了細小發白的劃痕。
“怎麼弄得?”他差點就向那些劃痕揉過去。
魏惜膽戰心驚,一用力將手抽了回來,脈搏跳的很快。
但她腦子轉的更快,縮回去后,怕薛凜察覺出異常,直接背到身后,從書包里掏出一本錯題集出來。
“喏,整理錯題弄的。”
她的錯題本,都是將卷子和練習冊的錯題用刀裁下來,再貼上,旁邊寫上注意事項,考試前復習的時候看起來比較方便。
薛凜沒這個習慣,但知道她裁過很多卷子,就沒過多懷疑。
回自己座位的時候,他輕摸一下魏惜的腦袋:“下次小心點。”
魏惜感受著他手掌的撫摸,臉頰微燙,輕輕摩擦著手上的道道痕跡。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她覺得值得。
這不僅僅是付出,還是取悅自己。
想象薛凜收到禮物的那一刻,她心里也是愉悅的。
十月末,闌市入了深秋,校園里的老樹撲簌簌抖掉身上的葉子,暖黃的葉片落了滿地,又被深夜的雨水浸泡出獨特的氣味。
魏惜搭好了五層塔身,六個塔檐。
看著木塔完整精巧的結構,她被滿足填滿。
只剩下一個塔剎,然后就可以送去鍍色拋光打蠟,算算時間,剛好能完成。
薛凜倒不覺得十八歲生日有多特別,對于日后還有大把時間的少年來說,沒有哪次生日值得銘記,沒有什麼遺憾不能在下次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