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沒能開回悅興別墅區,薛凜給加了錢,讓司機掉頭回盛華一中。
司機師傅一個急轉,車輪揚起柏油馬路上的積水,破碎的水花濺到緊閉的玻璃上,車身徑直沖了出去。
太陽遙遠的懸垂在高空,晃眼卻沒有絲毫溫度,烈風漸起,濃厚的云層卷了過去。
潑灑在大地的明黃像被驅趕的獸群,云層卷過,它們一寸寸的逃離。
暗沉的陰影追逐著飛馳的專車,在第一個紅綠燈處漫上后備箱,又在第二個紅綠燈處蓋過車頂,最后殘酷的自然力量終于將機械巨獸完全吞沒在陰影里。
與此同時,盛華第一人民醫院,一輛救護車嗡鳴著駛了出來,它閃避馬路上細細密密的車輛,直奔盛華一中而去。
沈舒怡接到西堯的電話時,ICU一位病人突然出現緊急情況。
家屬堅持再做一次手術,再試最后一次。
作為外科專家的沈舒怡當仁不讓,這手術就只有她有把握。
一面是突然出意外的女兒,一面是絕望的患者。
情急之下,沈舒怡只好又給薛凜打去電話。
“阿凜,你在不在堯堯身邊?堯堯情況怎麼樣了?”
薛凜盡量穩住情緒:“阿姨你別急,我馬上就到了。”
沈舒怡深吸一口氣,聲音微顫:“我這邊有個手術必須的做,你幫阿姨多照顧堯堯好嗎,她爸爸在國外,我一時叫不到人,救護車已經去了,你跟著來。”
薛凜承諾:“好,我跟她到醫院,您放心。”
沈舒怡知道薛凜辦事能力強,心跳總算平復:“謝謝啊阿凜。”
冬日的闌市透著股說不出的蕭條,蒼茫空曠的穹廬扣在凍得發白的大地上,干枯打卷的落葉被雨水黏在污臟的地面,目之所及凈是崎嶇軀干和扭曲枝杈。
刺耳的鈴聲響起,魏惜艱難從桌面爬起來。
她喘著熱氣,看了眼教室墻壁的掛鐘。
上面顯示十二點四十,再有十分鐘,食堂也要關門了。
整個教學樓,乃至校園里,都沒什麼鬧哄哄的動靜了。
她咬牙硬撐著爬起來,渾渾噩噩吃了一片退燒藥,抱著保溫杯,披好外衣下了樓。
這個時間,可能只剩涼掉的壽司了。
但有總比沒有強,吃退燒藥不吃飯,她會想吐。
她走到操場上,才發現云層徹底蓋住了太陽,地面一點溫度都沒有。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裹緊衣服,快步朝食堂走。
可惜走的頭重腳輕,一陣陣反胃。
她忍不住想,自己為什麼要逞能,讓薛凜幫忙帶飯就好了,跟他說自己發燒就好了。
她畢竟是女生,生病的時候,會多愁善感,會脆弱,會想喜歡的人在身邊哄著。
快走到食堂的時候,她突然被凄慘的哭聲驚到了。
一個女生狼狽地趴在地上,一直在哭,哭聲順著空曠的操場,飄出去好遠。
不遠處的水泥路上,難得有教職工的車匆匆駛過,但沒人注意到倒地的學生。
魏惜左右環視,附近似乎就自己一個人。
她趕緊跑過去,蹲下身,不敢碰,只小心翼翼問:“同學,你怎麼了?”
那女生抬起臉,她才看清,居然是西堯!
西堯沒有了平時的甜美可愛,她臉色蒼白,頭發被汗打濕,淚水和鼻涕混著流下來,紅腫的眼睛帶著說不出的恐懼。
“好疼啊啊啊......我的腰斷了,好疼!”
西堯已經快哭岔氣了,看到面前的人不是薛凜而是魏惜,她也只會叫疼。
魏惜顧不了那麼多,趕緊掏出手機:“你再堅持一下,我馬上給你叫救護車!”
西堯斷斷續續地哽咽:“叫......叫過了!”
魏惜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她掏出紙,幫西堯擦去臉上的淚和鼻涕:“我正好有布洛芬,你要不要先止......”想了想,她又搖頭,“不行,我不能亂給你吃藥。”
西堯聽到不能止痛,又崩潰地嚎起來。
魏惜神經都繃緊了,太陽穴尖銳地叫囂著,她盡量冷靜問:“你冷不冷,我把衣服給你披一下吧。”
說罷,她站起身,打算脫自己的外套給西堯蓋上。
與此同時,薛凜和宋澤臣也跑進了盛華東門。
東門離食堂近,離西堯所處的位置也近。
遠遠的,西堯看見了薛凜的身影,她立刻喊著:“阿凜,我在這兒!”
魏惜一抬頭,看到了薛凜和宋澤臣。
沒一分鐘,他倆就跑到了。
魏惜也沒想太多,趕緊對他說:“薛凜,西堯她的腰......”
她一句話沒說完,西堯突然支起上半身,抓住薛凜的胳膊,崩潰道:“阿凜!是她推我,是魏惜推的我!我怎麼得罪她了啊!”
魏惜的血液仿佛在那瞬間凝固了,她手指僵硬的懸在空氣中,不可置信地看向西堯:“你說什麼?”
薛凜也僵住了,他立刻抬眼看向魏惜,眼中的錯愕一閃而過。
宋澤臣干脆倒吸一口冷氣,他替薛凜拎著梵克雅寶包裝袋,在一旁站著,像被定了身一樣,不知所措。
要真是魏惜推了西堯,傷了西堯的腰。
那就徹底完了,他們都要瘋了!
魏惜的身子晃了一下,她對上薛凜的眼神,眼前一陣眩暈。
但也僅僅眩暈了幾秒,她立刻沖薛凜搖頭,眼中滿是委屈和急切,還有一絲茫然的脆弱:“薛凜......不是我,我沒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