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卻只回答韓春平,她彎了彎眼睛:“老師,我沒事,總要解釋清楚。”
魏惜親自走到電腦前,調出那段視頻,然后讓開位置,示意薛凜:“你快看。”
薛凜不看屏幕,只看向她:“我們......出去說。”
魏惜臉色冷了下來,問他:“你為什麼不看,你看啊。”
薛凜眼睛有點熱,喃喃道:“魏惜......”
魏惜卻突然扯住他的衣服,把他往屏幕前推,使出了她能使出的所有力氣,聲音突然拔高:“你不想知道嗎?不想看看你的青梅竹馬是怎麼受傷的嗎?我讓你看!”
薛凜沒用力反抗,被拉扯過去,幾乎撞到了她的鼻尖。
他只是垂眸,望著她,很想撫過她濡濕的睫毛。
魏惜急促的呼吸,呼出的都是熱氣,她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血往上涌,眼睛都是紅的,眼里的薛凜,也被鍍上一層模糊的紅色。
“你知道對吧,你不看是因為你知道不是我!”
薛凜嘴唇動了動:“......我知道。”
魏惜點點頭,滿意地笑了,她松開薛凜,手掌發抖地撐著桌子:“我都已經做好反訴誹謗的準備了,沒想到這麼輕松就解決了,你是親眼見證她怎麼污蔑我的,讓她給我道歉。”
薛凜嗓音沙啞,恨不得什麼都應她:“好。”
韓春平義憤填膺:“道歉就完了?必須通報批評,嚴肅處理!”
“然后。”魏惜頓了頓,目光變得鋒利,尖銳,她抬手一直窗外食堂的方向,“我中午在小樹林那兒吐了,讓她用羽絨服去擦干凈。”
她畢竟才十七歲,她實在控制不住,沒法在韓春平面前裝了。
她只覺得自己再不發泄,就要脾臟破裂,爆炸了。
薛凜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終于有塊石頭落地,卻是他絕不想看到的石頭。
她在提九個月前的事,那是他們無法跨過去的坎,在矛盾到了極致時,就會成為最有力的炸|藥。
“......她還在病床上躺著,我會讓她父母給你個交代的。”薛凜盡量溫聲溫語,平復她的情緒。
可魏惜就撐著一口氣,也能斗志昂揚,咄咄逼人。
她盯著他,仿佛盯著敵對陣營的主將,情緒是灼灼燃燒的戰火,戰鼓敲響,就必定鮮血淋漓,絕不回頭。
“做不到是吧,你以為我家里落魄沒人撐腰,在盛華一中你們就可以一手遮天是吧!”
韓春平傻眼了。
她從來沒見過魏惜這一面,在她的印象里,薛凜是佻達張狂的,魏惜是文靜溫柔的。
可現在,是魏惜在大聲質問,咄咄逼人,而薛凜一直低聲撫慰,任由她發泄。
奇怪,這件事跟薛凜扯不上關系,魏惜怎麼也沒理由朝他發脾氣。
韓春平心一沉,察覺了什麼。
薛凜眼中閃過一絲痛色,嗓音沙啞:“魏惜,我不是你的敵人,別這麼說。”
“那你讓她擦!”魏惜雙眼猩紅,高燒讓她口中滿是苦澀。
薛凜沉默。
他沒法把西堯從病床上扯下來去擦水泥地,哪怕西堯不在病床上,他也做不到。
他也沒法承接魏惜的憤怒和委屈,發生的事情就是發生了,不管多后悔,他都不能回到過去,抱著地下一層那個孤立無援的她。
魏惜得出了自己的結論,她緩緩點頭,眼淚和著冷汗一起滾下來:“在你心里,她不可以,但我可以。”
她這一天實在是太難受太疲憊了,憤怒,病痛,孤獨,壓抑,在得出結論的一瞬間涌來,太陽穴尖銳的疼痛,她眼前被光怪陸離的斑點充斥著,夢魘將她拉回魏純宇生日那天。
兩個女人,一個男人。
男人沉默著,將一個女人護在身后,看另一個女人癲狂的,聲嘶力竭的哭泣。
男人早就在無聲中做了選擇,淚眼和尖叫是最可笑的武器,殺敵為零,自損一千。
她溫柔善良的媽媽,被魏銘啟一巴掌扇到地上,臉上浮起刺目的紅痕,凌亂的發絲掛在唇邊。
就和現在她手腕上留下的指痕一樣。
她媽媽仰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垂眸而立的男人,那個她真心喜歡,付出一切的男人。
而那個女人乖乖軟軟地躲在魏銘啟身后,被他護著,安撫著,縱容著,雙標著。
魏惜一直以為,對于那天,她只有憤怒,震驚,被燃起的斗志,和咆哮的報復心。
現在她知道,她還有恐懼。
那個畫面,如夢魘一般糾纏著她,隨時將她拖入沼澤深淵,讓她無法呼吸,讓她瀕臨絕望。
她越是恐懼,就越想報復魏銘啟,可她現在報復了,恐懼卻仍然揮之不去。
她總是勸媽媽放下,看淡,重新開始,但其實她自己就沒有放下。
魏銘啟終究給她留下了叫作陰影的東西。
她怎麼能,怎麼可以,重蹈她媽媽的覆轍呢?
魏惜攥緊手指,毫無溫度的指尖將掌心也冷凍,她仿佛被潑了一盆徹骨的涼水,冰冷,卻清醒。
或許站在薛凜的角度,他很無辜。
西堯是青梅竹馬,兩家更是親密無間,為西堯出氣時他還不喜歡她,自然是小青梅怎麼開心怎麼好。
今天在小樹林邊,西堯趴在地上起不來,而她只是區區一個小發燒,哪怕薛凜明知道她被冤枉了,也沒辦法直接拋下西堯來哄她,安慰她,怒斥西堯誹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