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他們家里,基本遵循魏惜是公主,他是公主跟班的相處模式,所以他挺喜歡魏惜叫他少爺,這樣好像顯得他比魏惜身份尊貴了,哪怕是短暫的自我安慰。
魏純宇翻開魏惜的手腕,瞅了瞅她的掌心。
她手掌有被山壁和樹枝劃過的痕跡,手背上還有帳篷骨架戳過的印子,雖然沒流血,但白嫩柔軟的手被弄成這樣,還是挺狼狽的。
魏純宇目光下垂,又落在她的小腿和腳踝上,她走路沒什麼問題,褲子也是干凈的,顯然沒崴到腳也沒摔過跤。
魏純宇心里踏實了,語氣又開始高高在上:“真是......平時上樓都懶得爬還爬山呢,要不要少爺勉為其難背你下去?”
說著,他下了個臺階,雙手撐著膝蓋,在魏惜面前稍微躬下后背。
他寬肩闊背,身高腿長,看起來倒是很有安全感。
魏惜輕拍了下他的背,拒絕道:“不用,怕你摔了我。”
魏純宇直起身,翻了個白眼:“瞧不起誰呢,就你那點重量我還能摔了?”
薛凜在一旁看著,見魏純宇理所當然地數落嫌棄魏惜,魏惜卻毫不介意的跟他一唱一和,他心底突然泛起難以啟齒的嫉妒。
他嫉妒魏純宇,他第一次見魏純宇和魏惜在一起,就是魏純宇來盛華找茬,說話那麼過分刺耳,把魏惜氣的委屈的直哭。
可即便如此,魏惜也不會記恨魏純宇。
憑著割舍不開的血緣關系,魏純宇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魏惜的全部縱容,他可以任性很多次,不懂事很多次,他有揮霍不完的資本。
但薛凜沒有。
他只在不熟悉她時得罪了她一次,她就記了很久,并在致命的時間點翻出來清算,站在絕對的道德制高點,根本不給他機會。
嫉妒這種情緒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和同齡人比,永遠都是出類拔萃的那個。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魅力,也知道很多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習慣了成為主導者,成為聚光點,成為不會犯錯的那個,從來都是別人嫉妒他,羨慕他,卻還無能為力。
他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因為一個人,泛起無法宣泄的嫉妒。
心底從來沒出現過的陰暗面慢慢翻卷開來,沿著血管遍布全身,讓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惡念。
薛凜不想再看魏純宇和魏惜的姐弟情深了。
他臉色微冷,轉身就要走。
“薛凜,等等。”魏惜突然開口,叫住了他,聲音是很平和自然的,沒摻雜任何情緒。
薛凜立刻停住,夜風卷著不知名的花瓣在他腳邊滾走,蟲鳴漸漸小了下來。
他很清楚那一秒他心跳的頻率變了,他甚至期待著她說些什麼,或者有一絲回還的余地。
哪怕她親口承認不喜歡他,是在騙他,仗著他現在對她的余情,他未嘗不會妥協。
但他又憎惡對她沒有底線的自己,他沒法縱容自己一次次的低頭,所以停下來后,他并未看向她。
魏惜眼瞼顫了一下,閃身,讓出楊玟亦來。
她一拉楊玟亦,將他推到薛凜面前:“跟他說,說清楚。”
薛凜一皺眉,不解地打量楊玟亦。
他和楊玟亦不熟,他知道班里有這麼個班長,但兩年里沒說過幾句話,說實在的,他看不上楊玟亦敏感又怯懦的樣子。
楊玟亦狠狠吞咽一口唾沫,汗順著后頸往衣服里流。
他硬著頭皮,忐忑地咳了一聲:“薛凜,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魏純宇莫名其妙:“你讓他們說什麼?”
魏惜:“你先閉嘴,等會兒。”
魏純宇深吸一口氣,環抱雙臂,沒好氣地靠向石壁站著。
薛凜冷冷掃了楊玟亦一眼,示意他有話快說。
楊玟亦用掌心扶了扶碎裂的眼鏡,模糊的視線讓他有了些虛假的安全感,他沖薛凜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高二元旦夜那次,是我......是我告訴年級主任的,不是魏惜。我當時怕你鬧出大事,影響咱班在年級的地位......當然也影響你!”楊玟亦慌亂間,出于對薛凜的恐懼,下意識為自己辯解,“我......我的本意也是為大家好的,這種事,最后倒霉的肯定是學生啊!我當時不知道你媽媽是......”
楊玟亦聲音漸漸小了下來,當著魏惜和薛凜兩人的面,他就像被夾在獨木橋上,左邊是冰川,右邊是巖漿,稍微動一下,都要粉身碎骨。
“你說什麼?”薛凜額上青筋繃了起來,只覺得一股寒意自足底蔓延,迅速席卷了他。
冷顫過后,就是無法言喻的憤怒。
然而他小臂沉了沉,手骨緊了兩下,最終頹然放開。
楊玟亦像鵪鶉一樣躲在魏惜身后,魏惜毫無反應,顯然她已經不在意了。
不管薛凜現在如何憤怒,不管這件事造成的蝴蝶效應多麼殘酷,一切都已經無法扭轉。
他對魏惜的所有偏見,都源于這次告密。
因為有了告密事件,他才會在西堯生日趴那晚故意刁難她,羞辱她,讓她在零下幾度的地下一層凍了兩個小時,也讓這件事成為跨不過去的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