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嗅到他身上清冽的單樅氣息,那股壓過雨腥氣的,強勢的味道。
薛凜輕笑,目光格外溫柔脆弱:“你喜歡大海,正巧這花叫做落日珊瑚,總歸是珊瑚,你應該不討厭,而且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
他一句話沒說完,魏惜就硬聲打斷:“我喜歡的是海里的珊瑚,不是陸地上的珊瑚,薛凜,你根本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她其實有點慌。
酒精讓她的演技和防備都開始降低,她怕她在薛凜面前控制不住情緒,怕自己露怯,怕自己狼狽,怕自己成為揮揮手就可以召回的廉價貨色。
她知道自己沒辦法放下那些陰影,所以他們不可能再有什麼關系,一旦靠近,她的應激反應就會發作,她會無底線的傷害挖苦諷刺薛凜,一遍遍地提起舊事,重翻舊賬。
她無法面對,也接受不了那樣錙銖必較,咄咄逼人的自己。
薛凜睫毛垂下,嘴唇動了動,艱難低聲道:“我在努力了解你,感受你了。”他輕輕拂過玻璃框內的花瓣,想要展示給魏惜看,“送你這個不僅僅是因為名字,其實它......”
“我說了讓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魏惜情緒激動,想將那蠱惑人心的禮物從眼前揮開,她怕再看下去,自己也會被那嬌艷的,生機勃勃的花瓣迷惑,說些不受控的話。
可她沒料到,薛凜只是輕輕托著,并未攥緊,而她大力揮動之下,打到薛凜的手臂,相框飛了出去。
原本包了金屬邊框的相框很結實,但偏偏這里是臺階,臺階有尖角,相框上的薄玻璃正好砸到尖角上,在重力的作用下,傳來不堪重負的“咔嚓”聲。
那一瞬間,空氣變得格外安靜,連綠化帶里的燈都暗淡了幾分。
相框的燈光滅了,玻璃開裂,壓好的花瓣標本掉在臺階下的積水里,仿佛一灘垃圾。
魏惜覺得自己一瞬間清醒了,仿佛被巨鐘敲響,仿佛被雷鳴灌頂。
她錯愕著,連手指都不會動了。
薛凜緊抿著唇,目光落在臺階尖角,那一瞬間,心臟好像被挖空了一塊。
風從里面灌進去,將傷口更深的撕裂開。
片刻的耳鳴失神后,他的意識緩緩回籠,帶著看不見的傷口。
就在這時,聯合會會長打破了平靜。
他慢慢走到魏惜身邊,左手攬住魏惜的肩膀,右手去拉魏惜冰涼的,僵硬的手指。
“惜,今天舞會你說可以跟我試試,是認真的嗎,如果是,我就有義務幫你趕走打擾者了。”
魏惜的手指抽動一下,下意識想從會長手里抽出來,但卻被他強硬地拉住了。
她沒說過試試那種話,也不喜歡會長貼得這麼近,但這確實是能盡快擺脫薛凜的方法。
魏惜硬挺著不適,沒有作聲。
會長有些得意地笑看薛凜,皮鞋一掃,踢開碎裂在地的相框殘片,仿佛踢走擾人的垃圾:“抱歉啊,怕玻璃劃傷別的學生。”
薛凜目光冷冽地盯著他。
會長悠然嘆了口氣:“你做這一切確實挺讓人感動的,但對一個不愛你的人來說,沒有意義只是困擾,今天不送惜回來,我還不知道她有這種麻煩。”
魏惜眼瞼抖了抖,故意不去看薛凜的眼神。
她知道她一看,就會丟盔卸甲,落荒而逃。
會長又低頭,深情款款地對魏惜說:“惜,他說他給你發了很多信息,我聽著很吃醋,可以冒犯的求你為我刪了他嗎?”
魏惜很半天才理解他說的話,身體里有種無形的力量抵抗,但她硬是克制著那股力量,緩緩從兜里摸出手機,僵硬地抬起來:“好,會長。”
她再叫人會長,叫的卻不是他了。
一切都會變的,到了大學,會有新的會長,很多很多會長,每個人輪番在講臺上侃侃而談,再沒有哪個人會佻達隨性的輕捻指尖,只說句“選我吧”就能贏得一呼百應。
明明現在已經不下雨了,但魏惜卻覺得大雨把她淋濕,她的頭發是濕的,衣服是濕的,眼睛也是濕的。
“別演了。”薛凜的聲音好像從山谷里傳來,好聽,卻帶著死一樣的沉寂清冷。
他面無表情地聽了那位會長的話,終于忍不住冷嗤一聲:“你要是長得稍微有點競爭力,也不至于這麼假。”
他一眼就看出來,兩人根本不是那種關系,魏惜的僵硬,沉默,不自然,都代表著排斥和隱忍。
會長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鐵青,他眉頭倒豎,挺起胸膛,在酒精的慫恿下躍躍欲試,但被夜風一吹,對上薛凜沉到淵底的眸色,他突然又清醒了。
他咽了咽唾沫,端詳薛凜的身高,不動聲色地往后挪了挪。
不至于,不至于為個有點動心的女人傷個好歹的。
薛凜看他慫了,覺得很可笑,不光是面前的戲可笑,他自己也可笑。
人都說出門時諸事不順,那就是天意在告誡你不要出去。
可他偏要逆天而行,不遠千里趕到南灣,看這一幕滑稽戲劇。
薛凜閉了閉眼,手指虛虛垂著,輕嘆口氣:“魏惜,別這樣,別因為我強迫自己做不愿意的事,你不想見我,我不會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