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斟酌措辭:“嗯......還年輕,總會有很多沖突,慢慢磨合就好了。”
場面話。
特別沒有營養的場面話。
薛凜點頭:“好。”
魏惜胸口一滯,心道,好什麼好啊!我敷衍,你也夠敷衍的。
這時,紅咖喱蟹端上來了,服務員同時遞上了剪子和一次性手套。
新鮮巨大的青蟹臥在紅咖喱湯汁里,彌漫出濃郁的炸蒜香氣。
為了擺盤精致,蟹殼是虛虛蓋在上面的,但蟹腿和蟹肉是連在一起的,要用剪子剪開。
這種工作,自然是男士來做。
薛凜先用濕巾仔細擦了擦手,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左手拎著蟹腿,右手拿著剪子將蟹剪成小塊。
他的手指一如既往的修長,清瘦,有力,骨節隨著剪切的動作微微滑動。
他把這種工作都做的優雅,讓人舒服。
魏惜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的手上。
螃蟹很大,雖然剪刀已經很快了,但想完全剪完,還得用一段時間。
魏惜看到薛凜在剪最后一下的時候,右手有些顫抖。
那顫抖似乎是不受控的,讓他險些剪歪了。
他神色微變,皺著眉,剪開后飛快脫掉了手套,再次拿起濕毛巾擦了擦手,便將右臂藏在了桌面下。
魏惜微怔。
宋澤臣說,他在肯尼亞受過傷,雖然已經痊愈了,但是右臂不能拎太重的東西。
剛剛,是舊疾造成的嗎?
子彈打中,當初一定受傷很重。
好像這兩次看到他,他都穿著長袖,嚴嚴實實地擋住手臂,讓人看不到他的疤痕。
薛凜喉結一滾,語氣鎮定:“嘗嘗。”
魏惜食髓知味地拿起一根蟹腿,咬在唇間。
她的味覺好像失靈了,不覺得這咖喱蟹有多麼好吃,腦海中一直閃回薛凜手抖的畫面。
他這些年,經歷太多她不知道的事了。
桌間的燭光還在跳躍著,映在薛凜深邃的眉眼上,他終于也開始吃蟹,但果然,是用左手拿著,右手一直垂在下面。
薛凜吃完,淡定評價:“味道不錯。”
魏惜只好點頭。
白葡萄酒已經開了,服務生禮貌地問詢是否需要幫忙倒上。
這家店是有服務費的,所以照顧的很周到。
魏惜擺了擺手,主動給自己和薛凜各倒了些酒。
兩人在螢螢燭光下輕輕碰了杯,杯壁撞擊的聲音脆響又克制,彼此都維持著不越過曖昧界限的分寸。
但多少有點自欺欺人的意思,這個氛圍,這瓶酒。
要是宋澤臣在就好了。
魏惜抿了一口酒,入口有些酸澀,帶著酒精的辛辣,滑入喉嚨,胃里微熱,但口中已經開始回甘。
是質量很好的葡萄酒,對得起價格。
薛凜喝的比她多一些,一杯見底了。
魏惜頓了頓,出于禮貌,把剩下的也喝了。
總歸只是十多度的酒,不會讓人醉。
這些年魏惜在海外,為了緩解科研壓力,亂七八糟的酒也喝過不少,那邊的酒很便宜。
魏惜問:“要在南灣呆幾天?”
其實她一開始想問,什麼時候回京市,但這話聽起來像是趕人走,于是換了個說法。
薛凜深深看她一眼,開口道:“明天就走了。”
魏惜有些恍惚。
哦,原來這麼快。
原來這就是久居京市的意思。
南灣是個很好的城市,但他的人脈和根基在京市,那是不可撼動的。
就像京市沒有海,所以她當初沒有選擇京市那兩所學校,她的向往和根基也不在京市。
她突然很能理解,為什麼大家都說畢業是分手季。
因為在一起很容易,荷爾蒙上頭,兩個毫不相干的個體就會吸引到一處。
但一直在一起很難,人生的岔路口太多了,要有多大的默契,才能每次都踏上同一條路呢?
她突然慶幸,他們的分手是那麼激烈,破碎,一片狼藉,而不是向現實屈服,讓未來選擇蓋過濃烈愛意。
這會讓她回想起來,沒那麼遺憾。
他們不是還深愛著,眷戀著,但不得不分手的,他們是深深地刺傷對方,再折磨自己,精疲力盡后松手的。
魏惜這麼想著,又給自己和薛凜倒了杯酒。
不知是不是借著酒勁兒,她突然沒有一開始那麼拘謹和尷尬了。
和薛凜見面又怎樣,是舊情人又怎樣。
現在已經不是當年了,只要他們都清楚,兩人的未來不會有交集,那難得見一次面,吃頓飯,喝口酒,看看夜景又怎麼了?
薛凜跟她碰了杯,又是一干而盡。
薛凜問:“你相信宋澤臣的理由嗎?”
他這句話說完,就微微掀起眼皮,打探魏惜的臉色。
魏惜輕笑,臉上帶了些酒精作祟的紅意:“你相信嗎?”
薛凜不置可否,用小面包沾了沾咖喱,吃掉。
魏惜:“以前的高中同學,我也就和宋澤臣還有聯系了,但看朋友圈,大家發展的都不錯。”
總要提一句高中的,他們全部的交集都在高中。
薛凜:“他們大部分在京市,有些在京市上的本科,有些在京市找工作,楊玟亦牽頭,我們偶爾會一起吃個飯,但人到不全,畢竟當初管理班級的不是楊玟亦,他沒什麼號召力。
”
魏惜垂下眸:“我也沒什麼號召力,我現在跟他們都沒聯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