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打車不會比地鐵快,因為南灣太熱了,哪怕在十一點,外面活動的人也是很多的。
但或許,他要的就是不快。
上車之后,司機打了表,從后視鏡瞥了兩人一眼,就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話來。
司機說的是當地方言,魏惜因為在這里上過大學,能聽得懂。
司機:“你哋兩個系咪星呀,或者系模特,生得真系好睇。”
魏惜輕笑:“不是。”
司機:“小情侶一齊出嚟玩,真系好丫,我后生嗰陣都噉。”
魏惜:“......”
魏惜用余光偷偷瞥了薛凜一眼,發現薛凜正專注的凝望車窗外的夜景,對司機說的話毫無反應。
魏惜尷尬一瞬,突然釋懷,覺得有點好笑。
薛凜其實根本聽不懂吧。
司機的語速很快,她都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全部聽懂,薛凜從來沒在南灣上過學,怎麼可能會這種方言。
所以她也懶得跟司機解釋了,顯得多斤斤計較似的。
司機見魏惜不言語,就也不說話了,車內變得有些沉默。
薛凜還是目光幽深的向外望著,看狹窄的馬路,連錯車都極其困難,看石板磚上穿行而過的靚男靚女,看一個個巴掌大的小門店,和門店內販售的各類吃食。
這里和京市的風格很不同,如果呆慣了京市,肯定要覺得南灣狹窄擁擠,喘不過氣。
魏惜默默想著,所以一旦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就只會越走越遠,比如她已經習慣了南灣的風格,如果去京市或是回闌市,就覺得又冷又干。
魏惜扭頭看向他,故作輕松道:“想什麼呢?”
她這次沒有猜測薛凜的回答,因為她現在已經猜不準了。
薛凜收回目光,轉過頭來,那種幽深的,濃郁的眼神還沒來得及轉變,他淡淡道:“看你那段時間生活的地方。”
沒有他在的那段時間。
魏惜愣住。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似乎有些涌動的溫流,但伸手觸摸,卻又無法確認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七年的時間把一切感覺都變得遲鈍了。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借車外璀璨的夜燈看向對方的眼睛,光影在他們皮膚上掠過,忽明忽暗,他們之間只隔著一掌的距離,恍惚間可以感受到對方深沉的呼吸。
還是魏惜率先移開眼睛,手指輕輕捏住紅裙下擺。
薛凜眼眸微垂,緩緩靠在車座上。
出租車還是開到了,魏惜付了款,開門下車。
薛凜也跟著下來。
魏惜站在公寓樓外,伸手指了指上面:“我就租的這棟公寓,上去就是了。”
薛凜點點頭。
蟲鳴聒噪,夜晚仿佛變成了濃稠的黑芝麻糊,黏絲絲的,拉扯人的皮膚,不讓人走。
分別的話不好說,喝酒之后的分別更容易情緒泛濫。
魏惜已經很久不曾對抗這種情緒了,上次還是在波士頓與魏純宇告別。
魏惜:“那......”
薛凜拿出手機,低頭淡定道:“留個手機號吧,以后你來京市,我請你吃飯。”
魏惜抿緊唇。
她來南灣上學之后,就換了當地的手機號,而且并沒有告訴薛凜。
后來她去波士頓,又換了美國手機號,還是沒告訴薛凜。
這次回來,她又換回了南灣的。
幾輪換號,把她的通訊錄過濾的越來越干凈,最近里面就只有南灣所的那些人了。
但她并不急著找以前的朋友一一添加回來,因為現在很少有人直接打電話,大家都是通過社交軟件聯系。
沒人覺得有任何不適,除了品牌推銷和詐|騙電話,她的通話記錄已經很久沒更新過了。
但她又深知,社交軟件的聯系有多麼脆弱。
只要有一方不再回復任何消息,就相當于徹底斷了聯系,再也找不到了。
她當初就是那麼對薛凜的。
薛凜應該認為,再給她發微信,她也不會回復的,所以才要電話號碼。
當年覺得自己理直氣壯,斷要斷的干凈,可七年過去了,人佛系了,心態變化了,再回想那長長的日記式聊天,以及始終沒等來的回復,覺得挺殘忍的。
“好啊,等我去京市,就麻煩薛大建筑師了。”
魏惜莞爾一笑,將自己的手機號告訴他。
但其實她去京市能做什麼呢?她完全沒有去京市的理由,說什麼請吃飯,其實是遙遙無期的約定。
她看到薛凜記下來了。
薛凜記好后又跟她確認了一遍,才說:“別這麼客氣,我也沒想到這小包茶這麼貴,讓你破費了。”
魏惜:“不至于。”
魏惜:“呃......那你的手機號呢,我也記一下吧。”
說著,她也端起了手機。
薛凜看著她,意味深長道:“沒變。”
魏惜心頭一顫,手指縮了一下,不慎壓到鎖屏鍵,手機屏幕立刻黑了。
她牙齒輕咬著舌頭,用些微的疼痛讓自己鎮定。
大學開學的第一件事就是換手機號,大家都要換的,因為他們入學那時候,還沒取消國內長途和漫游費,不換手機號要多花很多錢。
他為什麼不換?
薛凜嗓音低沉,混著夜風:“我的手機號一直沒換過,你什麼時候打,都可以找到我。”
可她這麼多年,卻一次都沒打過。
魏惜突然覺得無法直視他的眼睛,她目光垂落,用握著手機的手撫了撫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