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后,魏惜先說正事:“老師,您上次說南北灣開發的項目,是不是一定沒有轉圜余地了?”
章云尊其實聽說她請假跑走了,一直很擔心,現在聽她還在糾結這件事,又難免心酸。
他雖然是院士,社會地位高,走到哪兒都有人尊重,但在很多事情上,他也是沒有話語權的。
章云尊嘆氣:“魏惜啊,你這幾天放松放松心情,別老想這件事了。”
魏惜:“老師,既然這件事沒法改變,我們就得快速調整策略了。”
章云尊有些驚訝,魏惜的語氣很冷靜,仿佛已經從受打擊的狀態中恢復過來,甚至開始思考對策,尋求降低損失的方法了。
這種強大的心態讓章云尊欣賞,佩服,更覺得魏惜這小姑娘難得。
章云尊:“你有什麼想法?”
魏惜拿著手機走上陽臺,望著窗外熟悉的街景,繼續道:“現在只是個粗淺的想法,我打算在南北灣三島的淺海區建立保留區,根據珊瑚的種類,分布,確定保留區的范圍和數量。”
“只要同種類保留區之間的交流不被打斷,我們就不怕某一部分受到損害,因為海洋本身就有自我修復能力,再加上我們的輔助,用保留區A修復保留區B會更容易。”
“就像是壁虎,雖然尾巴被人割斷了,但只要有本體在,有相同的生態環境和物種基群,恢復是很容易的事。”
“當然不損害是最好的,但損害后能恢復,也算是在我們能承受的范圍內了。”
章云尊沉默了一會兒,魏惜短時間內能想出這種解決辦法已經不容易,但他不得不暗嘆,魏惜的想法還是太天真,充滿了學生氣。
南北灣三島開發這件事,他親自出馬,都連溝通的余地都沒有,說明事有輕重緩急,而他們憂慮的事顯然是緩。
一群做海洋研究的,現在知道阻止不了開發,又去干擾設計了,這從專業方面就站不住腳,沒人會聽的。
而且這事兒私下里更是暗流涌動,格外復雜。
南北灣三島開發,南灣研究所從生態保護角度,肯定是極力反對,但北灣研究所卻默不作聲。
章云尊知道,他們那邊是贊同的,因為一旦開發成了,北灣就今非昔比,經濟騰飛,研究所的待遇也會水漲船高。
章云尊當然不會說科學家就一定要為了理想奉獻一切這種話。
人家養家糊口都寒酸,你讓人和南灣研究所一樣大義凜然,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嗎。
所以他們其實勢單力薄。
章云尊:“想法是不錯,但想要達成很難,就算我和薛盛衛是朋友,我想他也不會答應這種要求的。”
這不僅僅是為難了,對建筑師來說,簡直是胡鬧。
保留區建的東一塊西一塊,有大有小,有近有遠,毫無規律和統一性,這簡直是從一開始就給人脖子上套鐵鏈,手指上塞夾板,然后還要跟人說,你設計吧,要有美感,要有創新性,要能代表南北灣門面,要展現給世界為國家爭光。
他就是臉皮再厚個幾層,也沒法跟薛盛衛說這種話。
魏惜咽了咽口水,手指輕輕摳著陽臺:“要是他們答應了呢?”
章云尊笑了:“那我請薛盛衛吃一輩子飯都行。”
魏惜深吸一口氣,眼底微熱。
是啊,這條件,除了薛凜沒人會答應的。
魏惜:“老師,我們得和盛棠建筑師事務所合作,如果能謀求雙贏,我相信沒有什麼會成為阻礙。”
章云尊看她態度堅決,點點頭:“那等這個項目公示后,我帶你去跟薛盛衛見見吧。”
話聊到這里,魏惜又和章云尊請了假,說要在家陪媽媽呆幾天。
章云尊爽快的給了假,讓她放松心情,壓力別太大。
掛斷電話,魏惜轉回身,姜頌辛忍不住抱怨:“你啊,一到家就開始忙工作,地球離了你還能不轉了?”
魏惜失笑:“我忙工作你還不樂意,那魏純宇成天轟趴你就喜歡了?”
姜頌辛無奈:“他從小就不老實,你從小就早熟,你說都是我生的,差距怎麼這麼大。”
魏惜哼道:“魏銘啟基因問題吧。”
自從姜頌辛和魏銘啟離婚后,魏惜就沒再叫過爸。
但她也不會阻止魏純宇叫,只是習慣沒了就是沒了,她現在更愿意直呼其名。
姜頌辛瞥了魏惜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漫不經心道:“魏銘啟身體不好,馬上要做個大手術,現在在醫院,你要不要去看看?”
魏惜挑眉:“媽?”
姜頌辛:“他現在除了公司,孤家寡人一個,那女的嫌棄他生病,又覺得他把錢守得死,就失望走了。”
魏惜低頭把玩自己的指甲:“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姜頌辛:“他是自作自受,但到底是你爸,你要是想去看看他,我沒意見的。”
畢竟是大手術,是不是能治愈還是未知數。
魏惜這些年都不愿意見魏銘啟,別最后真成了最后一面了。
魏惜蹙眉:“魏純宇去看過了吧,這兔崽子。”
二月份過年那時候,魏純宇肯定去看魏銘啟了。
雖然魏純宇心肯定是更偏向姜頌辛和魏惜的,但他畢竟這些年一直養在魏銘啟身邊,而且很多魏惜親歷的場面,魏純宇是沒見過的,沒見過就沒那麼大的沖擊力和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