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凜則自然而然地走過去,將魏惜摟在懷里,輕輕摩擦她的手臂安慰。
大概是這些年的經歷,已經將魏惜的活潑樂觀給磨盡了,她遇到事情,會本能的想到最壞的結果,然后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結果,這樣最后不管答案是什麼都不會失望。
她捫心自問,如果魏銘啟死在手術臺上怎麼辦?
其實好像對她的生活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她已經有了工作,她和媽媽也都不缺錢,魏銘啟進手術室之前已經交代好了后事,將絕大部分資產留給她和魏純宇,她很快會回到南灣,投入到南北灣三島珊瑚保護的工作當中去,繁忙的工作內容和巨大的壓力會讓她放下悵然的情緒,她會很快走出來。
最后只是,這世界上,少一個值得她恨她怨的人。
魏銘啟會帶走這樣一部分情緒,永遠帶走,沒有人能再勾起這樣復雜交錯的,牽扯不清的情緒,因為她只有一個爸爸。
魏惜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在濃郁的藥粉和消毒水味道間,聞到熟悉的單樅烏龍香。
薛凜就像顛沛汪洋中的一張帆,支撐著她,只要她抓住這張帆,就不會偏離方向。
七個小時后,魏惜覺得雙腿已經沒有知覺了,窗戶外面,太陽也已經落山。
這里沒人能吃下東西,但水還是要喝的,于是薛凜就給魏惜買了杯甜豆漿補充能量。
她喝著第一口,發現不是水,蹙了下眉,但也只是停頓一下,就繼續喝了下去。
薛凜很貼心,不會在她心力交瘁的時候反復催她吃飯,而是會不動聲色的,替她找到最合適的選擇。
七個半小時,魏銘啟終于被推了出來,但他們沒來得及多看,魏銘啟就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
手術據說還不錯,但要在重癥監護室觀察幾天,如果醒了精神可以,就能送回普通病房。
魏純宇雖然沒能跟魏銘啟說什麼話,但總算松了一口氣。
關關難過關關過,第一步走好了才能看后五年的事。
魏純宇這時候才有心思看一眼薛凜,他抹了抹紅腫的眼睛,嘟囔著問了一句:“這不是薛凜嗎,你為什麼在這兒啊?”
他就是明知故問,魏惜現在還安靜地待在薛凜懷里沒出來。
薛凜瞥他一眼,收回目光,低聲詢問魏惜:“手術做的還不錯,重癥監護現在不讓看,我送你回去休息會兒吧。”
魏惜揉揉眉心,輕輕點頭,然后對魏純宇說:“你也去休息會兒,這幾天舟車勞頓的。”
“我沒事兒。”魏純宇年輕,精力充沛,確實還挺得住,但他還是忍不住追問道,“你和薛凜復合了?你上次去京市不會就是......”
魏惜有氣無力:“你操心的還挺多。”
魏純宇撇撇嘴。
但他不得不承認,薛凜看起來還是挺靠譜的,現在能立馬放下工作,全程陪著女朋友爸爸做手術的男人不多了。
薛凜想送魏惜回家,魏惜卻說:“找家酒店住吧,不想把這種情緒帶給我媽。”
薛凜微頓,然后點點頭,帶她去了闌市相對幽靜的一家酒店。
兩人在前臺驗了身份證,拿著房卡上樓。
魏惜沒有趕薛凜回去,薛凜就也沒主動回去。
他們分別去洗了澡,沖去身上屬于醫院的味道。
天氣越來越熱了,但酒店的浴袍沒有更換,還是又厚又重的那種。
于是魏惜擦頭發的時候,外賣訂了兩件寬大的T恤,兩條短褲。
外賣送來,她頭發剛好擦干。
她伸出被熱水熏得細嫩泛紅的胳膊,從薛凜手里接過T恤和短褲,給自己換上,然后出門,走到床邊,重重跌在床上。
薛凜坐在床邊,也換上了T恤,穿在魏惜身上很肥大的款式,他穿上卻看起來正好。
薛凜親了親她的臉蛋,將她的腦袋摟入自己懷中:“今天辛苦了。”
魏惜不動聲色,片刻后,又往他懷里蹭了蹭,呼吸勻稱起來。
她現在很需要這個懷抱,需要這個男人的靠近與安慰。
當然她也可以自己挺過這樣心情低落的一天,但有緩解的藥,沒人會拒絕。
他們什麼多余的事都沒做,只是抱在一起睡到天明。
看到清晨第一縷陽光,魏惜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她撐著柔軟的床墊,呆呆望著酒店高層玻璃透過的光線。
很長時間以來,她都不懂結婚的意義。
因為她父母的婚姻中充滿了隱瞞,欺騙,背叛,這讓她覺得,哪怕再郎才女貌,琴瑟和鳴的兩個人,也會被瑣碎的生活和突如其來的矛盾蹂|躪得狼狽不堪。
所以婚姻對她來說只是種形式主義,有與沒有都無所謂。
但今天,被溫暖的光線照在臉上,一低頭,發現自己的發絲掉落一根在枕頭,而枕頭旁邊的那個人,正小心又憐愛地捏起發絲把玩。
她突然覺得婚姻其實是晨光漫上枕巾,而他們隔著光對望,愛意也能融在光里。
魏銘啟轉到普通病房后,魏純宇要回國外完成畢業論文了,魏惜也飛回南灣,布置接下來的工作。
四月出頭,愚人節那天,政府網站終于公示,南北灣三島的四十年開發權,被批給耀江地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