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韶光來看他時,他正席地而坐,微微靠著墻,右眼用黑布蒙了一圈,病態白的膚色幾乎透明,瞧著倒有幾分可憐,只是眼中的陰狠令人心驚,宛若一條受傷了的毒蛇,咝咝的吐著信子,來回游動,尋覓著給敵人致命一擊的機會。
柳韶光對上白羽冷冽陰狠的眼神,眉毛都未動一下,叫人搬了張凳子來,懶洋洋靠了上去,這才問白羽,“我記得,懷安縣也算是交通要道,各家商號的商隊要來北疆,差不多都要經過懷安。我們柳家商號自然不用多說,這回運糧都走的是懷安的官道,還有徽商閩商的商隊,想來你們也發了不少財。
白羽閉嘴不語,只當柳韶光不存在。
柳韶光也不在意,扒拉著手指開始數白羽搶過的苦主,“吳家商號,李家商號,楊家……對了!還有我舅舅家的商隊也被你們搶過一次!我要寫信告訴表哥,你們這幫反賊都下大獄了,舅舅聽了定然歡喜!”
白羽忽得一聲冷笑,“動不動就寫信找長輩,你是還沒斷奶嗎?”
柳韶光卻是心下一沉,嘴上卻故意怒道:“怎麼?你能做這麼多的缺德事,還不許我告訴苦主一聲啊?我偏要好好替你宣揚一番,告訴所有人你們這個臭名昭著的山匪窩被我們一鍋端了!這封信,我還真就寫定了!”
白羽連連咳嗽了好一陣兒,冷冷地瞪了柳韶光許久,而后閉眼將頭瞥向另一邊,不再看柳韶光,無所謂道:“隨你。
“等著吧,我表哥可是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以他肚子里的墨水,足夠寫一份讓你們掉腦袋的狀紙了!”
白羽嘴角不屑一撇,“秀才?呵,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的好像你能考得上似的。
“我當然能考得上!”白羽頓時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又是一通咳嗽,這一次是真生氣了,耳朵都咳紅了,狠狠瞪著柳韶光,“我只是不屑去考而已!”
“是是是,你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滿腹經綸可以了吧?”柳韶光撇嘴,“放著秀才不考跑去當山匪,你可真是聰明到家了!”
“你懂什麼?那是我不愿意為狗皇帝效命!”白羽說完后才覺自己失言,轉而一想,玄青那蠢貨肯定都交代了,索性自暴自棄,也懶得圓話補救,眼睛一閉開始裝死,任由柳韶光怎麼激他都不再開口。
柳韶光的心頓時沉到谷底。白羽這做派,分明是認識江永懷的。剛才說漏嘴,又透露了他確實是前朝余孽,意圖復國。
柳韶光一想到這些,頭都大了。舅舅一家要是真牽扯了進去,謀逆這等大罪,柳家作為江家的姻親,必然也要被牽連。
唯一讓柳韶光稍稍安心的,便是上輩子柳家和江家一直都沒出事。只要不出亂子,柳家應當最少還能興盛十八年。至于后面的?柳韶光那會兒都死了,自然也無從知曉,只能暗暗決定,等徐子淵凱旋,要同他心平氣和地聊一聊,最起碼要問明白上輩子在她死后,柳家和江家有沒有出岔子。
在前線的徐子淵此時的處境也不太好,正被永寧侯罵了個狗血淋頭,“窮寇莫追我當然知道!老子當年馳騁沙場的時候你還沒影兒呢,現在倒想教我打仗了?”
徐子淵寸步不讓,“這是胡人的誘敵深入之計!”
“放屁!他們都要退回老家了,還誘敵深入,是不想要他們部落的老弱婦孺了嗎?”
說完,永寧侯又是一拍桌子,“還敢打埋伏!呸!這幫雜碎,那麼點人還妄想進攻涼城,老子非得把他們全部留在這兒不可!”
徐子淵實在勸不動,想著胡人隱藏的那五萬人馬已經被他找了出來,想必他們不會再同上輩子一樣,有兵臨涼城之下的機會。
永寧侯正是被胡人這番意在涼城的布置氣得不輕,北疆軍守衛了北疆這麼多年,要是真落進了他們的圈套,讓胡人有了機會前去攻打涼城,那就是整個北疆軍的恥辱!
暴怒之下的永寧侯只想把所有的胡人全都給宰了,又哪里是徐子淵能勸得了。更別提還有柳煥在涼城遇刺之事,永寧侯只覺得自己臉上被胡人扇了一個巴掌,這等恥辱,必須得用血來清洗。
徐子淵見勸不動永寧侯,便主動請纓為先鋒,不讓永寧侯像上輩子那樣,一馬當先,反而落進了敵人的陷阱。
永寧侯上下打量了徐子淵一眼,而后哼了一聲,“自然是你去打前鋒,不然你以為你是來這里當嬌氣公子哥的嗎?”
徐子淵眉眼不動,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就淡淡拱手道:“末將告退。
永寧侯更糟心,揮了揮手示意徐子淵趕緊滾蛋,自己則灌了一杯茶后,又開始研究這一處的地圖。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白羽和玄青先后被抓后,便有暗信從北疆發出,一路快馬加鞭送至一處水鄉宅院。
拿信的人手指骨節分明,膚色竟與白紙無甚區別,一目十行將信看完后便是一笑,“白羽玄青都失手了,不愧是徐家守護著的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