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下人全都低下頭去,只將自己當成瞎子聾子。心中卻開始衡量起柳韶光這個世子妃的分量。眼下瞧著,雖然世子妃不得夫人喜歡,但世子這麼護眼珠子似的護著,也叫人不敢怠慢。
看來,侯府的主子,確實要多出一位來了。
能在主子身邊伺候的,都是人精。端看柳韶光同吳氏這一場明里暗里的較量,就能分辨出來,柳韶光是個極為不好惹的主子。下人也都是看人下菜碟的,還沒正式同柳韶光接觸,心里已經將柳韶光放在同徐子淵差不多的位置了。
瞧世子這樣,都能為了世子妃頂撞夫人了,他們這些下人要是敢生事,怕真的要被軍棍打死了事了。
不得不說,有了徐子淵這幾句回護的話,柳韶光在侯府的開局,可比上輩子好太多了。
上輩子柳韶光在新婚之夜被徐子淵兜頭潑了盆冷水,知曉自己見棄于夫君,又不得婆母喜歡,只能忍了吳氏的種種譏諷,聽她的話同吳怡來往顯出表嫂和表妹間的親近。
卻不知那才是軟刀子割肉痛苦的開始。
吳怡在侯府多年,又有吳氏這個姑母做靠山,徐子淵上輩子不似這輩子這般維護她,下人們最是捧高踩低,見柳韶光娘家勢弱又不得吳氏歡心,又有吳氏的暗示在,自然是怎麼刁難柳韶光怎麼來。
偏生還有個吳怡在一旁做對比。柳韶光幾次三番吩咐下去的事,下人都有諸般借口延遲,吳怡一開口,他們便像得了圣旨一般,誠惶誠恐全都送了過來。
雖然吳怡是在替柳韶光出頭,但舉手投足間透出來的那種微妙感覺,也只有柳韶光才能體會得到。
就仿佛…她才是侯府的世子妃一般。
徐子淵這番話,確實是幫了柳韶光不少忙。
吳怡見狀,掩嘴笑道:“沒想到表哥竟然這麼會疼人,下回我去找表嫂,表哥可別舍不得放人呀!”
本以為徐子淵會沉默,或者順勢接一句話,沒想到徐子淵今天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十分耿直地點頭道:“我和你表嫂新婚,你跑過來干什麼?”
饒是吳怡脾氣再好,被徐子淵這麼當眾下面子,也差點氣哭,眼淚都在眼睛打轉,愣是生生憋了回去,勉強擠了個笑出來,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表哥真會說笑。
不得不說,柳韶光看著吳怡這麼憋屈的樣兒,心里委實痛快了不少。吳怡一個勁兒想在柳韶光面前暗暗展示她和徐子淵之間的熟稔,徐子淵卻一臉我們不熟你別亂說,這場景,要不是柳韶光還要顧及一下自己新嫁娘的形象,這會兒怕是要捂著肚子笑得直打跌。
溫柔善良知書達理的吳怡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啊,該!
永寧侯又是一陣咳嗽,憋笑憋得也很辛苦,又怕徐子淵再干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笑話來把他笑死,永寧侯趕緊擺擺手道:“行了,既然都已經見了禮了,也別閑著,用早膳吧!”
話音剛落,便有容貌清秀的青衣婢女提著食盒款款而入,有輕手輕腳擺盤上菜的,也有仔細倒水將茶杯遞給主子的。
柳韶光接了茶杯,見吳氏和吳怡的眼神都看了過來,吳怡張張嘴,似乎想要提點她什麼,柳韶光當即一笑,優雅地低頭含了半杯茶水,口中瞬間便覆了滿嘴茶香,而后拿著繡著并蒂蓮的手帕擋了嘴,偏頭將茶水吐在婢女手中的小盂中,又仔細拿了一旁的澡豆凈了手,緩緩用帕子擦干手放了回去,才從容地立在吳氏身后,拿了筷子準備伺候公婆用膳。
一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一舉一動都帶著賞心悅目的美感,又叫原本準備看笑話的吳氏和吳怡心下失望,只能按下不提。
柳韶光越從容,吳氏心中就越憋屈,永寧侯眼中的欣賞之色愈發濃烈,含笑看了柳韶光一眼,心道那逆子果然好刁鉆的眼光,一眼就瞧中了稀世珍寶。
吳氏用膳,也很是刁鉆。飯前必先喝一口茶水,茶水必須是溫熱的西湖龍井,燙了涼了都不合她的心意。柳韶光也算是上輩子練出來的功夫,手指略微在茶杯上停留了片刻,便笑著將茶端給吳氏,“娘,您嘗嘗,這茶正好。
吳氏原本想借此給柳韶光立規矩的,奈何低頭一啜,茶水正是她最喜歡的溫度,想發作也無從開口。
接下來的早膳就更難不倒柳韶光了,對于吳氏的口味,柳韶光可是清楚得很,都不用吳氏開口,柳韶光已經先將她想吃的東西全都夾了過來。
吳氏一時間都驚呆了,實在沒想明白柳韶光為何會這般知曉她的心意。
柳韶光看出了吳氏的詫異,順手又給永寧侯夾了樣皮薄餡大的灌湯包,嘴上笑道:“這都是夫君的一片孝心。
永寧侯輕笑一聲,不置可否地看了徐子淵一眼。吳氏憋得難受,只覺得平日里喜歡喝的銀耳紅棗羹都沒那麼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