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原本等著柳韶光手足無措跑去請她指教, 畢竟哪家新嫁娘也不能不在婆母的指點下順順利利將這些人情往來走完。更何況柳韶光還沒有娘家的助力,柳家雖然有錢, 但這個時候, 并不是用銀子就能解決得了所有的事情的。若是冒冒失失送了貴禮俗物, 顯得諂媚又不雅,銀子沒少花不說, 還得被人在暗地里嘲笑商戶出身上不得臺面。
誰知道柳韶光竟然真的把這些年禮全都備好了, 不僅沒有出錯,甚至比往年的份例還要精巧一些。比如給宋首輔府上的年禮, 往年吳氏給的也不少,算是中規中矩, 今年柳韶光便將布料換成了香料,又因為同沈月華相熟, 上輩子也了解過宋家那幾房夫人喜歡的是什麼香, 全都是按照她們的喜好送的。給男丁的禮就更合他們的心意了,有給孩童玩耍的九連環以及一整套陶瓷小房子小馬等玩具,有江南大儒提筆落款的折扇, 還有宋首輔喜歡的畢襄子大師的真跡。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叫吳氏看得眼花繚亂, 忍不住同吳怡抱怨, “你說她這一套一套的, 到底是聽了誰的指點?那逆子近來也忙得很,陛下馬上就要封筆了,那逆子可不得抓緊將手頭上的事都辦了,也沒工夫一一指點柳氏。
吳怡也不由高看柳韶光一眼,上次柳韶光挑明她的心思那一出,讓她對柳韶光多有忌憚。不過,吳怡這時也展現出她的風度,愿意承認柳韶光的能耐,“柳氏雖然出身低微,但一言一行,也頗有大家風范,管家一道,確實有幾分本事。
吳氏暗恨,“原本是想讓她知難而退,沒成想竟是幫了她,現在府里的管事大半都換成了她提拔的人,到頭來,我這個當婆婆的,還得在她手底下討生活?”
吳怡很想說憑姑母你的本事確實斗不過柳韶光,不過她素來行事周到,不會說出這樣的惡言,只是笑著寬慰吳怡,“姑母多慮了,天底下哪有婆母看兒媳婦臉色的道理?柳氏手段雖然厲害,也不敢不孝。再則,表哥雖然被柳氏迷了心竅,但還是孝順的。
吳氏心下稍安,這才有心思關心吳怡,“也是,左右我的身份在這里,她敢不孝?我都替你打探清楚了,國子監過兩天就放假,柳氏正忙著叫人收拾金紫苑,柳家那個小兒子應該是要住進去的。那院子離后院也不遠,到時候你多上點心。
吳怡沉默了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
柳韶光還不知道吳氏姑侄已經開始將主意打到了柳璋頭上,不然的話,她說什麼都要再給吳怡來上一劍。
不帶這麼不要臉的!
各家的年禮都送了出去,柳韶光也松了口氣,可算是清閑了下來。接下來再要忙的,可能就是大年的宮宴。柳韶光一品誥命在身,自然有資格參加皇后娘娘的宮宴,而且憑永寧侯府的地位以及徐子淵在景元帝心中的分量,柳韶光的座次必然靠前。這也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在京中權貴女眷中亮相,自然是馬虎不得。
當時的衣服不用說,必然是要穿上誥命服,但妝容首飾這些,可以做的文章多了去了。即便柳韶光對自己的容貌信心,但人嘛,總想讓自己做到最好。
是以柳韶光近段時間都在琢磨妝容首飾之事,直到國子監放假,柳韶光才抽出了空去迎柳璋。
有柳璋在,誰都不用擔心無聊冷場的事。柳韶光關心他在國子監的情況,柳璋就開始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地向柳韶光顯擺開來,“姐你是不知道,原本那些同窗是不大瞧得上我,有些缺心眼兒的從我身邊走過還特地捂捂鼻子,生怕我身上的銅臭味熏著他了。
“好大的排場,這是哪家不識相的蠢貨?”柳韶光護起犢子來,可不會嘴下留情。
“誰家的我就不說了,大過年的糟心。你就放心吧,我能是那種吃悶虧還不吭聲的人嗎?”柳璋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繼續向柳韶光顯擺,“你是不知道,那人功課還十分不錯,國子監里頭都能數得上號,每回放榜,他必在前十。我初來乍到,頭一回確實考的不好。
柳韶光失笑,“瞧你這得意洋洋的樣兒,不用猜都知道,他已經是你的手下敗將了。
“那可不…”柳璋一拍手,“考完最后一場,我正好壓在他頭上,他第八我第七。你是沒瞧見他那臉色,我找根黃瓜往他臉旁一擺,準保他的臉色比黃瓜還綠。
柳韶光也是一樂,“行啊你,國子監都能考第七,看來明年下場把握不小呀!”
柳璋少年意氣盡顯,“夫子說了,讓我盡管下場試試,只要不出意外,應該沒問題。
姐弟倆一路說說笑笑進了金紫苑,這下換柳韶光眉眼飛揚了,“瞧瞧,這可都是照你的喜好布置的,還有哪里不喜歡的,我一并給你換了!”
“換什麼換呀,姐你可是最清楚我的喜好的人,你布置的院子,我肯定喜歡!”柳璋一眼掃過就喜歡上了,他還有些富家公子的跳脫意氣,院子里單獨隔出來的一小塊演武場很是合他的心意,還立了矮一點的梅花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