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吊著這麼久的命等到父母的到來,江永懷已然十分滿足。
只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向特定的人交代。
縣試一共五天,每天考一場。江永懷確信,以柳璋的為人,若不是考縣試去了,是不可能離開的。
就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到柳璋考完回來的那天。
柳韶光微微一怔后,迅速答道:“今日剛下場。
“剛下場啊……”江永懷又是一嘆,目中浮現出一絲遺憾,又很快被堅定之色所取代。
柳韶光陪著江舅舅和舅母用了午膳,在江舅舅三番五次的勸說下,終于回了侯府,心下也生出無限唏噓。
若是江永懷真的是舅舅的親生血脈,事情哪還會走到今天這步?
可是事已至此,就此罷手讓江永懷再有喘息的余地,也不能了。他的身份,委實太過要命。
柳韶光也沒辦法,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是夜,江永懷保留了白日最后一絲精力,強撐著睜開了眼,對上梁媽媽瞬間警醒的眼神,江永懷沉默了一瞬,忽而開口道:“給我用回魂吧。
回魂,梁媽媽的獨門之藥,能為將死之人續命五天。具體要看將死之人意志是否堅定,堅定者能堅持五天,不然的話,就只有三天。
這是以掏空人的身體所有精氣神為代價的猛藥,便是沒病的人服了,都容易精力過剩爆體而亡,說它是毒藥也沒錯。
梁媽媽當即一個激靈,斷然拒絕,“不可能!你明明已經開始好轉了,不許說胡話!”
江永懷唯有苦笑,又咳了一陣兒,聲音漸低,“我是真的撐不住了,強弩之末……咳……”
“你就依了我吧,娘——”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不放心父母,也放不下親娘。
聽了這聲娘,梁媽媽渾身一震,陡然捂著臉蹲在地上,無聲崩潰落淚,偶爾從嗓子里透出一兩個音,聽著更是凄厲至極,宛若失了幼崽的母獸,一聲又一聲地發出絕望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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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不是別人害了他,害了他的只有他親娘,明明兩人躲起來也能母慈子孝一輩子,卻偏偏要殘忍對待江家的孩子,享受不屬于自己的幸福日子,既然如此,現在也該是還債的時候了】
【現在這麼痛苦,當初又何必那樣對別人家孩子】
【有一點可憐】
-完-
◇ 83、083
◎三更◎
柳韶光這一晚也翻來覆去睡不著, 閉上眼就是舅舅染了白霜的鬢角,耳邊似乎還回蕩著舅母的哭泣聲。柳韶光似乎又回到了上輩子,舅舅舅母一夜蒼老, 整個江府, 在柳韶光的記憶中都成了白色。
徐子淵知曉柳韶光定然是在擔心舅舅舅母, 只是這事兒, 任他再神通廣大,也沒辦法化解。想要保住江家九族的性命, 就得趁早要了江永懷的命, 但江永懷一死, 江舅舅也不可能不傷心。這就是死結,根本解不了。
柳韶光也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 只是理智是一方面, 情感是另一方面。看著舅舅舅母如此傷心,柳韶光實在于心不忍。就連江永懷……不知是不是孕中容易多愁善感, 到底還有十多年的表兄妹情分在,柳韶光今天乍一看到他那般氣若游絲的模樣, 心里也像堵了一團棉花似的,憋悶得慌。
徐子淵沉默了一瞬, 小心地將柳韶光攬進懷里, 伸手覆上她的腹部,小聲問她,“你說長洲現在有多大了?我記得上輩子他還會在你肚子里翻來滾去, 時不時還往你肚子上踹一腳。
提到長洲,柳韶光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 回憶了一番后, 肯定地點頭道:“這都五個月了, 上輩子胎動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你是不知道,他鬧起來可磨人了,活潑得很,咕咚咕咚從這頭翻到那頭,還好肚子里就他一個,要是有兩個,指不定天天打架。
話還沒說完,柳韶光忽然驚喜地叫了一聲,而后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徐子淵,不斷追問求證,“他剛剛動了對不對?你是不是也摸到了?”
徐子淵冷峻的眉眼在月色下柔和得不可思議,心下一片柔軟,被長洲踹了一腳的手掌仿佛中了麻藥似的,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顫栗,一直顫到心尖,叫人的一顆心也不由自主地軟下來化成一灘水。
見柳韶光還眼巴巴等著他的回答,徐子淵毫不猶豫地給了她肯定的回復,“沒錯,長洲會動了,剛剛正好踹了我一腳。
柳韶光頓時喜笑顏開,雙手捧著肚子柔聲哄他,“小乖乖你好好長大,高興了想翻跟頭就翻跟頭,娘最喜歡你了,一點都不折騰!”
徐子淵頓時沉默,耳邊似乎還響起柳韶光方才說的“他鬧騰起來可折騰人了”,默默記下,有時候,是可以適當忘記自己所說的話的。
有了長洲這一回應,柳韶光也沒那麼多精力再去為江永懷傷心,只能想辦法盡量讓舅舅舅母晚年過得高興點。
第二天,舅舅舅母果然來了侯府看柳韶光,還帶著一堆給長洲的東西,江家根本不缺好東西,但柳韶光依舊感受到了舅舅舅母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