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有些“封建迷信”了,母親難以啟齒了半晌,硬著頭皮交待了:“上個月我帶她去一個小縣城拜什麼三爺廟,說是能保佑病人病愈……去的火車上,認識了個仙兒……看著就是個上班人,穿著西裝,我本來不信他的,但那個人掐算的特別準,我真的一句話沒說,他就把我女兒生病的事算到了,還知道我們是去三爺廟。他說不能去,去廟里問那些野路子,不如去昆侖醫院西院,找梅封醫生,說昆侖西院治療疑難雜癥最管用……”
梅封:“哦,原來是這麼知道的。”
他收好病歷,說道:“跟我到西院來,這邊沒辦法掛我的號。”
“那我女兒這病……”母親追問。
“我大約能看出,她的病,確實在我們西院的醫治范圍。不過,她到底什麼病,該怎麼治療,要找我們西院的專家看后才知道。”他刷卡打開前臺旁的那扇側門。
母親緊緊拉著女兒的手,跟在他身后,不知不覺走過一條安靜無人又多窗的冗長走廊。
“梅醫生,要治療那這病,費用上大概需要多少……”母親心里惦記著治療費用,一時沒注意到周圍環境和光線的變化,“我想有個心理準備。”
梅封安慰道:“費用要看病因,不同的病因,有不一樣的減免標準,這些都得看專家的判定。您女兒這情況,大概率是需要住院的,住幾天,多少費用,全免還是減免部分,到時候都會跟您說,您不必擔心。”
走廊盡頭,是又一扇門,上面寫著,通往西院,門旁卻放著一塊“施工重地禁止通行”的警告牌。
梅封刷卡開門,見母親盯著那塊警示牌目露疑惑,他側過身,讓她們先行,笑道:“不用在意這塊牌子,這是放在這里防止東院的病人家屬亂走動的。
”
進門,是個寬闊的老式步行梯,頂上燈管陳舊光線昏暗,墻皮也剝落了許多。拐了好幾個彎,才看到一扇上鎖的安全門,標著二樓的字樣,旁邊還掛著一條木牌。
沉默陰郁的女兒抬頭,望了眼那塊陳舊的桃木牌:
——昆侖西院,傳承千年,國家老字號。
梅封打開安全門,請母女倆進去:“這是西院二樓,專家會診樓層。”
西院的走廊空無一人,與人聲鼎沸的東院對比鮮明。
母親問道:“梅醫生,昆侖西院和東院……不一樣嗎?”
“都是一家醫院,主治方向不一樣。”梅封笑瞇瞇道,“東院治療正常人……咳,人的正常疾病,西院呢,有一部分就是專治您女兒這種疑難雜癥了。”
梅封的辦公室到了。
辦公室內又悶又熱,空氣濕潤,且彌漫著一股說不清的味道,像中藥草味兒,又像是寺廟中的香火味兒。
梅封按下廣播鍵,聲音在整個西院回響:“住院部海吹紗醫生,請到二樓會診室。”
神奇的是,響徹整個西院的廣播聲,墻外卻半句都聽不到。
通知結束后,他坐在辦公桌后,摸了摸日漸稀疏的頭發,邊趕病歷邊與那位母親閑聊。
“您坐吧,得稍等會兒,我請這方面的專家來了,她很快就到。”
母親觀察著這個辦公室,很普通的裝潢,病歷堆了一桌,上面壓著個保溫杯,外賣盒歪七扭八堆在門口的垃圾桶內,幾乎要溢出來。
桌面上,放著梅封的家庭合照,一家四口。
“梅醫生結婚了?”
“嗯,孩子都有倆了。”梅封笑著說,“大的要上中學了,小的馬上就要讀小學了。”
母親驚奇:“梅醫生看起來挺年輕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啊……謝謝謝謝,結婚早。”梅封摸著自己的頭發,寬慰道,“其實也不小了,快四十了。”
“梅醫生說話溫溫柔柔的。”母親由衷道。
“可能口音吧,我說不好普通話,我祖籍南方的。”他說,“醫學院畢業后來的這家醫院。”
“這醫院……是私人開的還是公家的?”母親問。
“私人的。不過別擔心,治療您女兒這種非常見病,我們這里最拿手。雖說是八七年才被國家批準正式建的醫院,但昆侖這個招牌,是千年老字號了。”梅封笑道,“包括我這個姓,梅,你打聽打聽就知道,是專攻非正常疑難雜癥的四大家,海喬孫梅里面的那個梅家。”
千年老字號?
醫學四大家?
“是……中醫院嗎?”母親問道。
“不不不,醫院是綜合性醫院。我們這個四大家怎麼解釋呢……我們梅家算是中醫療法,專攻針灸推拿方向。孫家也算純中醫療法,他們專攻草藥方,不過現在失傳了。其余兩家融會貫通與時俱進,技術方面更多樣些。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我們這種特殊醫療,最終靠的,還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和行醫經驗。”
“梅醫生從醫這麼多年,應該是行家了……”
“我?我不是,我差遠了,我天賦和經驗都欠點。”他擺著手,笑容謙虛,“等會兒給您女兒看診的海醫生,她很厲害,是天賦型醫生,你放心交給她就是,她一定能看出你女兒的病因。”
走廊里傳來高跟鞋有節奏的咔噠聲。
梅封道:“她來了。”
母親轉過頭去,門口快要報廢的燈管閃了幾閃,一個年輕高挑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她看起來二十多歲,眉目秀麗,鼻子高挺,有著一頭茂密的栗色長卷發,緊扣的白大褂裹著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蜜甜又暖和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