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幸的是,孩子還來得及拯救,希望不晚。”
夷光把刀放在土豪面前。
“刀下的亡魂,一直都在提醒你和你的家人,后人如此,疼的不是你們,而是被遺忘被抹去的他們。”夷光道,“今晚,你和這把刀同眠吧。”
“我一個旁觀者,三兩句話也無法讓你醒悟,還是讓他們親自來同你講道理吧。”
夷光叩指,敲了敲刀面。
百余亡魂從刀面中鉆出。
那是數十年前,喪生刀下的苦難同胞,有和土豪年歲差不多大的,也有與他奶奶年齡差不多的,還有比他的兒子年齡還要小的。
他們睜著眼睛,沉默地看向土豪,眼中沒有對后人的恨,只有無盡的悲涼。
“想說什麼就說吧。”夷光微微欠身,對亡魂們說道,“用什麼方式都好,我把他留給你們了。”
“而你。”夷光拍了拍土豪的肩膀,“一晚時間,聽一聽他們的痛吧。”
土豪抓住他的尾巴,求他把這些人收走。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大仙,大仙你不能……”
夷光推開他,鎖上了門。
門內,土豪不間斷的嘶吼和慘叫著。
他抱著頭,蜷縮在墻角,可那些亡靈會一個接一個的附在他身上,他們臨死前的親身經歷,也都印刻在了土豪的魂魄中。
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
那一夜,昆侖西院的小房間內,哀嚎聲不絕。
海吹紗睡不著,站在西院的后花園,仰頭數星星。
夷光的尾巴卷住了她的手,暖洋洋的。
“好冷啊,站在外面干什麼?”他把尾巴都給了海吹紗,甚至愿意給她當圍脖,自己卻抱著手臂,瑟瑟發抖。
“沒什麼,就是睡不著。”海吹紗道。
“這怎麼可以呢?”狐貍尾巴卷著她的腰,強行拉她回值班室,給她倒了杯熱水暖手。
值班室很安靜,離這麼遠,還能聽到土豪的痛哭聲。
好半晌,海吹紗道:“能……陪我聊聊嗎?”
“可以啊。”狐貍順勢坐了下來,“你看起來很需要有人陪著,想說什麼就說吧。”
“我……有時候遇到一些人,一些……就像那個男的一樣的人,我就很想按著他們的腦袋,讓他們重新回學校讀書……但我知道,根本沒用。”海吹紗失落道。
“這個世界,細想都是些不順心的事,令人憤怒,令人氣憤,可我卻無能為力,好像能做的,只剩下生氣……”
“抬頭看。”狐貍捧住她的臉,“有人往高處看,有人往低處看。看高,是天,入目一場空。看低是地,入目滿瘡痍。”
他目光溫柔細膩,點點含光:“不高不低,不卑不亢去正視它,才是人間。”
海吹紗愣了許久,呆呆握住他的手,愣道:“你……說話真的,好玄。”
“你能聽懂就好,我知道你可以的。”夷光笑道。
愣了會兒,海吹紗回神,忽然紅了臉,松開他的手,尷尬片刻,問道:“對了,那個刀的咒,是什麼咒?”
“不算咒。只是國仇家恨未被銘記,那些亡魂心傷罷了。”
“說句違反醫德的話。”海吹紗道,“那對父子倆,就該帶著這傷,一輩子疼下去。”
“這倒不必。”夷光笑道,“比起單純的銘記疼痛,這些先輩們,還是更希望他們得了教訓,能因此踏上正道……尤其是那個孩子。”
“他們想要每一個后輩,都能好好活著,平平安安走人間正道。”
這樣,才不辜負他們守護的這片大好河山。
第28章 善意的萌芽 我的人生,會重新開始……
漫長一夜, 土豪哭虛脫了。
早晨,海吹紗推門進去,土豪窩在椅子上, 懷抱著那把刀就像抱著兒子, 神色恍惚。
海吹紗給他打上吊瓶, 問他感覺怎麼樣, 土豪魂不守舍的, 好半晌, 問她:“我能抽根煙嗎?”
自然是不能。
他眼腫著,海吹紗拿了個冰袋給他,聽他自言自語著:“氣死我了……畜生……畜生都不如……”
再去看時,土豪臉色恢復了些,話也能說利索了, 大口喝了三杯水,問夷光在哪。
“我想跟大仙聊聊。”土豪說, “我心里堵得慌, 不聊就要炸了,我得說話, 我得跟大仙說說話。”
夷光昨晚睡在了值班室, 反倒是海吹紗在護士站坐了一宿,凌晨才小睡了會兒。
夷光的狀態和平常有些不同,很微小的不同,表面上看完全不露痕跡, 但海吹紗就是能奇怪的感知到他的變化。
很疲憊。
現在, 海吹紗站在值班室的床前,看著熟睡的夷光,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猶豫, 到底要不要叫醒他?
值班室的床比病床要舒服一點,枕頭是海吹紗從家拿來的,比醫院統一采購的要柔軟許多。狐貍趴著,臉有一多半都埋在松軟的枕頭中,尾巴卷在身前抱著,無論大的還是三條小的,睡相都很乖。
海吹紗鬼使神差的,就把手陷入了他的狐貍尾巴中,如同兒時攪家里的米缸,打著圈摩挲。
狐貍睜開一只眼,笑容也跟著洋溢了起來,舒展了身體,三條尾巴直直翹起,而后隨著他翻身坐起,有次序的柔軟落下,沿著床邊垂下。
夷光道:“有效果了嗎?”
“嗯,他想跟你聊一聊。”
“看來效果不錯。”狐貍隨便洗了把臉,搖著尾巴救苦救難去了。
海吹紗盯著他尾巴看,經她多天的觀察,夷光左邊那條尾巴最是調皮,會順尾巴干一些很多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