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海吹紗說:“去他媽的。”
再之后,意識就斷了片。
夢里,她想,被吸血鬼咬也不過如此,跟喝醉酒差不多。
但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心底的厭惡感。
好惡心,真的惡心。
她想,自己是個醫生,不應該對患者抱有偏見。可實際上,她只是個普通人,不是菩薩,也不是救世主,她一直都會把私人情感代入到工作中,即便維持了職業操守,從沒有區別對待過,可心中卻會按照自己的標準去評判這些病人。
沈清夜——白瞎了這個名字。說來說去,再癡情,也不過是只控制不住自己獠牙的鬼。
現在的男男女女們,打著愛情至上的旗幟,靠癡情程度和五官來判斷一個男人的優劣,這可真是危險。
海吹紗迷迷糊糊想,說到底,我這個人,真是潔癖到無可救藥。
朦朧中,海吹紗感覺到,夷光好像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她頭暈惡心,用力說了句:“別晃。”
病床旁,夷光的尾巴不敢動了。
過了會兒,海吹紗慢慢睜開眼,歪過頭,見夷光烏溜溜的眼睛正盯著她看。
他身上穿著皺巴巴滿是血跡的米色羊絨衫,溫柔又奇怪。
海吹紗:“……怎麼又給穿回去了。”
“因為貴。”他說。
海吹紗:“沒事,臟了就扔了吧,我有錢。”
她工資不算高,但家產豐厚,這歸功于她爸爸在房價沒漲起來前,首都三環內買房的英明決定,加之海吹紗的姥姥,上海有住宅。兩年前剛把這幾處房產賣了的海吹紗,目前算是個資產八位數的富婆。
夷光:“太貴了。”
他聽見海吹紗昏迷前的碎碎念了。
夷光,拿開,羊絨的,打八折,一千二。
海吹紗坐起身,要來鏡子,扒開領口看自己的傷口。
“想起來就后怕。”海吹紗道,“還好沒咬到動脈,嘶——”
她轉動了脖子,如同落枕了一般疼痛。
“這混蛋。”她道。
合上鏡子,海吹紗勾了勾手:“讓我看你的傷。”
夷光乖乖把胳膊伸給她看,道:“我沒事。”
“閉嘴。”海吹紗仔細看了,處理的很好,“馬醫生包扎的?做消毒了嗎?”
“嗯。”夷光道,“他說還要打破傷風……”
“打了嗎?”
夷光沉默。
梅封推門進來:“夷光?也是,就知道你在這里。去吧,到小陳那里打個針,她到處找不到你。”
夷光:“我是狐,還是狐仙,不必打針。”
海吹紗:“我來。”
“你行嗎?”梅封關心道,“感覺如何?”
“還行。”
“活動活動,你看手臂會不會受限。”梅封緊張道。
海吹紗轉了轉手臂,動了動手指,又活動了肩膀,皺眉道:“還好。”
“明天狒狒的那個手術推后吧,或者叫東院的郝醫生來?”
海吹紗道:“叫郝醫生來吧。”
狒狒情況特殊,人形穩固,手術中恢復原形的風險幾乎是零,讓東院知情的外援大夫來主刀也好。
“沈清夜呢?”
“關五樓的特護病房了。”梅封道,“最棘手的是他那個女朋友,在我那邊,馬醫生正給她做記憶嫁接。”
他嘆了口氣,道:“這該怎麼辦啊。”
海吹紗:“跟特殊綜合辦說了嗎?”
夷光柔柔插了句:“最好不要。”
“也是,去年他們妖代會新修訂了法案,傷醫重判,七年起步,直接移送藏區復羅城監獄。”梅封道,“還是先等等,到時候看情況。小紗,你覺得呢?”
海吹紗摸著傷口處的紗布,蹙眉道:“依你們。”
護士把破傷風送來了,狐貍想跑,海吹紗八方不動,只是挑了挑眉,狐貍就乖覺坐好,遞上了胳膊。
海吹紗熟練的給他做了皮試,夷光的表情很古怪。
“疼?”
“不疼,但很奇怪。”
海吹紗拆開他的繃帶,掀開紗布,看了他傷口的深淺。
“就沒見過主動送胳膊讓人啃的。”
“吸血狀態下,他沒什麼理智,如果我強行去掰開他,你會受傷。”夷光道,“雖說川滇血族不愛雄性的血,但新鮮的血主動送過去,還是有效的。”
夷光白皙的胳膊上,四只縱深的血洞,旁邊還有獠牙刮傷的幾道血痕。
海吹紗:“要不縫一針?”
夷光胳膊抽了一下,小聲道:“傷口會自己愈合的。”
“當真?愈合的不是咒傷嗎?你這種普通傷也會?”
“應該會。”夷光也拿不準。
海吹紗端詳了會兒,道:“再拿雙氧水消個毒吧。”
打了針,消了毒,一抬頭,見夷光眼里亮晶晶的,明顯是蘊著淚水。
海吹紗愣了愣,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塊糖,牙咬開,塞進了他口中。
“?”夷光呆愣愣看著她。
“小時候去醫院,打完針,我爸就回給我一塊糖吃。”
“……有什麼說法嗎?”
“獎勵打針不哭的小孩子。”海吹紗道。
她想起,夷光這只狐貍,其實很水靈。
她說的水靈,是指他疼起來,總是濕漉漉的。他應該是對疼痛十分敏感的類型,每次傷口開裂,有人在時,他面無表情,一切如常。但背地里,淚水濡濕過好幾個枕頭。
海吹紗見過,他疼得半睡半醒時,默默的流淚。
夷光垂著頭,睫毛也脆弱的垂著。
“甜嗎?”
“酸酸甜甜的。”夷光回答。
“還有一顆,你肯定喜歡。”海吹紗摸遍了口袋,終于在捏出了一顆紅皮奶糖。
夷光說:“這一顆有什麼說法?”
“有。”海吹紗道,“表彰你救我。
”
狐貍揚起嘴角,他從海吹紗手掌心捏起這顆奶糖,握在手中。
海吹紗道:“你飛奔過來的樣子,特別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