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記著每一個經過它的人,幫助他的人,就像夷光用符箓留存每一天的氣味,樹也記錄著每一陣風,每一粒砂礫。
出昆侖的夷光小狐彎下腰,舀起黃河水,他在水中,聽到了龍脈的呼喚聲。
“護我千年,贈你不朽。”
紅紗綠衣的小狐抖了抖臉上的水,點了點頭。
他蒙上臉,跟在商隊后,沿著河流的走向,來到了心跳最強烈的地方。
將手,放在了老樹上。
“無關生死,無謂不朽,我只求有朝一日,能像這片土地上的人一樣,感受人間煙火。”他道。
老樹同意了。
夷光還剩三條尾時,刀碎身死。
老樹卷走了他,龍脈為他恢復了生機。
夷光道:“咒將生效,我會忘記自己,也不會有任何人記得我。”
“如果你為我留下的機緣還在,那我終有一日,會重新回到人間,為了提醒自己記得那些我未能守護好的人,就請讓這些傷痕留在我身上,時刻提醒我不要忘記。”
“痛,則永不會忘。”
他話說完,人也沉睡了。
老樹把他卷在樹根中央,龍脈滋養著他。
他沉睡了近百年,老樹等到了機緣。因蛇妖的陣,老樹將夷光舉向了地面。
海吹紗的吹起面紗,祭出熟悉的魂魄,詢問姓名。
那是千年前,自己給出去的魂魄之光,夷光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問我名字。”
只要有人問出他的名字,讓他將名字說出口,他就能重返人間。
“夷光。”
我叫夷光。
老樹給海吹紗看了這些記憶。
海吹紗急切,這樣看,夷光身上的傷,實則是他自己咒的,是為了讓自己不忘記死在自己廟中的那些人。
那麼,他自己的咒,又該如何解?
等他想起嗎?
老樹給了她肯定的回答。
海吹紗愣神:
——那他什麼時候想起?
老樹告訴她,等他最后一條尾巴斷掉,徹底告別龍脈守護者的身份,重新開始人間生活時,就會想起。
——斷尾是要有契機嗎?
老樹回答,需要天時地利,并且夷光自己迫切想要斷尾,才能達成斷尾的條件。
海吹紗一個激靈,睜開眼,手機鬧鐘響個不停。
她關了鬧鐘,抱著夷光的尾巴發呆,似是還未完全睡醒,嗚嗚哽咽起來。
夷光的尾巴動了動,背對著她睡的夷光轉過頭來,眨了眨眼睛。
海吹紗:“就是再舍不得,也得跟它說再見。”
夷光:“?”
海吹紗哭了會兒,清醒了,這才發覺不對。
自己光溜溜的,緊緊揉著狐貍尾巴,這畫面……挺成人的。
海吹紗:“我什麼時候脫的衣服??!”
夷光:“昨晚。你自己。”
海吹紗放開了尾巴。
夷光“嗖”的收回,悄悄縮在被子里,提好了內褲。
海吹紗也背對著他穿好了上衣。
“我昨晚做夢。”
“嗯。”
“夢見你這個傷了。”海吹紗組織了一下語言,回頭道,“說是只要最后一條尾巴斷掉,你這個傷就有得治了。”
“真的嗎?”
“反正夢里是這麼說的,應該是龍脈吧,這都夢見好幾次了……”海吹紗盯著狐貍的臉看。
他頭發亂蓬蓬的,越凌亂,就越發襯他那張臉漂亮。
海吹紗:“哎喲,你怎麼能這樣順眼。”
她鬼使神差,把手放在夷光的頭頂,揉了揉他的頭發。
“你這個尾巴,怎麼斷?”
“唔……怎麼說呢,應心而斷。就像……就像開悟一樣,要那種,‘噠’的一下,悟到了,才能斷。”夷光給了個很模糊的說法。
海吹紗垂頭沉吟:“你最近有什麼想要悟到的東西嗎?”
“不好說呀。”夷光微紅著臉,乖乖坐在她對面。
“嘖,我以為還你清白后,你這傷就會好,沒想到還有這一層……”她語氣明顯低落了。
夷光連忙湊近了,睜著狐貍眼睛,安慰海吹紗道:“不呢,說不定很快就會有我愿意斷掉尾巴幫忙的事情了。所以,你千萬不要傷心呀。”
海吹紗:“算了,不想了,起床!”
床軟,加上被褥凹凸不平,海吹紗站起來那一下,身子一歪,又摔了回去。
夷光張開手臂,用胸膛去接:“小心呀!”
于是,海吹紗跌進了他的懷抱。
夷光:“啊呀……啊。”
前一個啊呀,是海吹紗撞進來,砸在了他胸膛里。
后一個啊,是她腦袋滑下去,陷進了自己盤坐著的腿中。
部位很妙,正中紅心。
疼完過后,狐貍捂住了臉,又是一聲啊呀,連忙掀起被子披在身上,搭在腦袋上。
因為他把耳朵又羞了出來。
至于為什麼羞……因為海吹紗發現了他的秘密。
海吹紗聲音非常小,像自言自語,很平靜地說了句:“起來了。”
夷光捂著臉坦白:“我昨晚告訴你了,但你睡著了!!”
“那你這玩意兒……能用嗎?”
夷光驚愕:“長在我身上,好好的,為什麼不能用?”
又沉默了會兒,夷光:“它不叫這玩意兒,它是……反正它不叫這玩意兒。”
海吹紗用討論科學的口吻,問夷光:“我知道你是清修,但我想問的是,你自己……有沒有用過它?”
夷光放出尾巴彎彎繞繞,羞澀的盤在了自己的腰上。
“沒有呀,我說過,我會壓下去的。”
海吹紗:“那你壓一個試試。”
夷光閉上眼努力了好一會兒,雙手托住海吹紗的腦袋:“你你你,你先起來。
”
海吹紗起身,一回頭,夷光收了尾巴耳朵,風一般奔到墻角,直挺挺貼著墻,像良家婦女恐懼登徒子,對海吹紗說道:“你坐那里不許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