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睜開眼睛,有了意識后,她立刻就感覺到了。
“你打我了嗎?”夷光笑問。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散架了,哪里都疼。
“我把釘子取出來了,你……骨折了。”海吹紗說,“躺了一天了,我感覺不到你的魂魄,特別害怕。”
海吹紗淚掉了下來:“特別害怕!”
她沒死,夷光也有心跳,可她感應不到夷光體內的魂魄,嚇得她昏了過去,又極快的清醒,再次嚇懵。
“我二十多年就沒有這麼害怕過……”海吹紗蹲在地上,雙手扳著床沿,嗚嗚哭了起來。
夷光想抬手去安慰她,可手臂沉重,到處都插了管子,抬不起來。
一條尾巴鉆出來,卷著海吹紗拍了拍。
海吹紗死死捏著他的尾巴,擦了淚。
淚水濡濕了尾巴,夷光淡淡笑了笑,說道:“海醫生,我現在,不是狐仙夷光了。”
他道:“我是八尾狐妖。”
“有什麼區別?還不都是你!”海吹紗語氣中有了點撒嬌的感覺。
“龍脈給了我兩個選擇。”夷光說,“想起之前的所有事,回歸最初的自己,做一個純粹的妖。還是拋去和你相識之前的所有記憶,做夷光。我把它交給海醫生來選。”
“自己選!”海吹紗無比清醒,“你自己的命,自己來選。”
“海醫生……”夷光柔柔弱弱道,“若是我選了想起所有,我可能……就會像從前那樣,浪跡天涯,誰也束縛不住我,到時候,我在外面受傷了,作死了,海醫生也就活不成了。”
他垂眼道:“說到底,我能在啟明落腳,此后千年時間未離開過啟明,隱姓埋名,也只是為了龍脈。現在龍脈解放了我,贈我完尾,若我記起曾經,可能就只是個妖了。
”
海吹紗:“我選第一個。”
夷光:“你傻嗎姑娘?”
他多番暗示,就是讓她選第二條。他愿意做夷光,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陪著海吹紗,就把這醫院當家。
“我不傻,所以我選第一。”海吹紗說,“夷光,你就是妖。我不愿你為了誰,懵懂的去做人,你是妖,你想起了自己的曾經,重新做回真正的自己,到那時,我會親口問你,愿不愿意為了我,留在這里,留在這個沒多少人喜歡的小地方,留在我身邊,像人那樣,和我共同生活在一起。”
“我不要你被迫做選擇。”海吹紗說,“我要聽你真正的答案。所以,你來做決定吧,夷光。”
夷光閉上了眼睛。
“海吹紗。”他聲音輕柔,“那就賭一把吧。”
他回應了龍脈,選擇記起全部。
全部,實在太多了。
浩瀚記憶淹沒了他的意識,夷光慢慢的記起,一點點看遍自己的那段人生。
海吹紗,只是他這段記憶中的短短幾瞬,但他已經不擔心自己會選錯了。
他的生命,一大段的時間,已浸潤在這人間煙火中,替人類歡喜憂愁,無時無刻不在體驗著愛恨。
海吹紗雖然晚,相識時間又短暫,可這短短的幾個瞬間,卻異常重要又奪目。
他積攢了千年的情感,在年輕的海吹紗身上,得到了依托。仿佛積攢著生機的種子,漂泊后,終于尋找到了能夠扎根生長的土地。
她就是龍脈給他的一線緣,龍脈讓他看到,又由自己親手續上。
回到過去種下因,而后靜靜等待。
等待著他劫難結束,她就在未來與他重逢。
親手種因,親手摘果。
他就算拿回了全部記憶,回到八尾狐妖,他也不會再放任不羈,四海漂泊。
夷光睜開眼,欣慰一笑。
三天已過。
海吹紗在新開的職工餐廳吃飯,忽然感應到夷光鮮活的氣息,跳起來就往住院部跑。
她飛快地跑著,慢慢地,放緩了步伐,臉上的擔憂也變成了笑容。
拐過彎,她看見了夷光。
他扶著墻,走得很慢。
“啊……你誰呀你?”海吹紗笑個不停。
夷光長發及腰,妖里妖氣,身上還穿著發白的病號服,捂著肩膀。
見她來,白著臉給她扯出一抹笑出來。
是夷光的老味道,清清爽爽,笑的不像個狐。
“都想起來了?”
夷光點了點頭。
“然后呢,要走嗎?浪跡天涯還是要做個狐貍裸奔回你老窩去?”
“不呢。”夷光說,“我有身份證,我姓喬,我是你男朋友。”
“男女朋友什麼的,可以分手。”海吹紗笑。
“不行呀。”夷光說,“我想起了一身絕學,以后能教給你們醫生,發展一下你們的隊伍。像什麼疑難雜癥,被妖鬼附身后遺癥,我都可以教給你們了。”
“哦,那這麼說,是為了特殊醫療留下了?”
“不是呢。”夷光說,“是海醫生讓我留下的。”
“我可沒說,我是說你來去自由。”
“嗯,那我自由的決定了,留在海醫生身邊,做個特別厲害的八尾夷光。”
夷光說著,還把自己的尾巴也放了出來:“你看,真的八條呢。”
海吹紗伸手要撈。
夷光迅速提起,問她:“我有話要問你,海醫生喜歡的,到底是我,還是我的尾巴?”
海吹紗道:“你覺得我會問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的腳趾頭嗎?”
夷光心情大好,把自己的八條尾巴都給了海吹紗:“都是你的,以后選著玩!”
“這可是你說的!”海吹紗挨個揉完,決定做幾個綠頭牌,給他的每一條尾巴都命了名,每晚翻牌。
想想看,每天翻他個三四五六個牌子,學著昏君的做派,叫一聲:“把那尾巴尖帶紅的美人給朕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