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去年畢業工作,她才正式搬到這。
這一帶地段老,下樓就有吃,走幾步就是超市,附近還有小公園,基礎設施很便利,只可惜小區建造久遠,沒有安裝電梯,而她住頂層六樓,每次負重爬樓都很吃力。
今天周禮當苦力,林溫走在前面步履輕松。
腳上的拖鞋是男士尺碼,林溫收緊腳趾發力,不讓鞋掉,一路嗒嗒嗒,走過三樓時她回頭看周禮。
周禮差她幾級臺階,微耷著眼皮似乎在看路,見她停下,他才抬眸。
“那袋我拎吧。”
“你走你的,先去開門。”周禮沒給。
林溫加快速度,拖鞋看著危險,嗒嗒聲愈發清脆。
她平常瞧著溫順又穩重,一雙不合腳的拖鞋倒穿出幾分她這年齡該殘留的活潑。
周禮看她拐過彎消失,笑了下,搖了搖頭。
林溫開門進屋,從鞋柜拿出一雙拖鞋放門墊上,再去接周禮手中的袋子。
“你隨便坐,要喝東西嗎?”
周禮掃過目光所及,還算淡定,他問:“你這有什麼喝的?”
“剛買的果汁和牛奶。”
周禮看向透明的塑料袋,牛奶盒的棱角已經把袋子戳出洞。
“難怪有這分量。”周禮評價。
確實挺重的,林溫問他:“還買了水果,給你洗點出來?”
“別忙了,”周禮道,“有白開水的話給我倒一杯。”
“有。”
林溫說完,訕訕地跨過一地狼藉,快速把散倒的垃圾袋草草收拾一下帶進廚房。
這就是她不想讓周禮上樓的原因。
從陽臺到客廳,地面上躺著不少被狂風驟雨打進來的枯枝樹葉,還有東一塊西一塊的泥印水印。
行李箱旁邊是一大袋散開的海味零食,林溫從海島出差回來,零食是準備給好友袁雪的。
垃圾袋原本倒在茶幾邊,口子沒打結,里面的垃圾灑得到處是,又臟又亂,仔細聞還能聞到輕微異味。
以前聚餐結束,周禮偶爾一次會送林溫回家,今天還是頭一回進林溫家的門,周禮沒再看這亂象。
“這是被打劫了?”他不見外地揶揄一句,走到沙發一坐,打量起這間面積不大的屋子。
藍白色的正方形瓷磚通鋪客廳和陽臺,墻壁都是上段白漆,下段土黃色木飾面,設計繁復的水晶吊燈在小客廳里顯得過于奢華,各種柜子統一淡藍色漆面,一眼能看出是木工的手藝。
廚房門口有樓梯,樓上應該還有層閣樓。
這里除了米色布藝沙發應該是新的,整間屋無論硬裝軟裝,都是九十年代的氛圍感。
林溫聲音從廚房傳出:“我出差那天忘了關陽臺窗戶。”
周禮說:“你家就這麼敞了一個禮拜?”
林溫從廚房出來,把水杯遞上,尷尬完也就鎮定了:“誰知道這幾天會下雨。”
周禮握住沁涼的杯身,喝了口水說:“雨還挺大,電視臺附近有幾輛車被廣告牌給砸了。”
林溫仿佛又看見柳絮在面前飛,她半是自言自語地說了句:“今晚有的忙。”
這出亂象源于七天之前。
那日林溫準備出差,臨出發時收到男友任再斌的告別微信,大致意思是他覺得人生很疲憊,他想一個人靜靜的想一些事,再做一些決定。
之后此人失聯。
林溫一向追求最簡單的人際關系,在男女關系中,她認為男友最好能直線成為丈夫,這樣可以省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事實上,就在一個月前任再斌還送她一枚戒指,雖然不算求婚,但她也聽出對方的暗示,她滿心以為直線目標再過不久就該達成了,誰知這條運行中的直線突然走得彎彎繞繞,甚至在她不知情的時候,男友單方面調轉了頭。
就因為那條告別微信,林溫步調被打亂,出門前忘記關窗,也忘了把垃圾帶下樓。
一周后的今天她出差回來,拖著行李箱氣喘吁吁爬完六樓,精疲力盡之際目睹客廳慘狀,她的情緒就沒控制住。
她平常做家務很勤快,但在那一瞬間,她覺得垃圾要定時定點才能倒,現在不能倒垃圾,她根本無從下手,什麼都做不了。
熏出眼淚只需要一點微不足道的洋蔥。
她的情緒來得就是這麼突然。
但眼淚沒用。
人可以為生離死別流淚,但在生離死別之外的所有負面情緒,都是人生路上毫無意義的累贅。
林溫覺得成年人遇事要先解決情緒,這樣才能更好的解決問題。
所以一掐斷眼淚,她就跑超市轉移情緒去了,這才會在回來路上碰見周禮。
周禮看了下腕表,提議:“我叫我家阿姨過來一趟。”
“嗯?”
“反正要出門吃飯,趁吃飯這會兒讓她幫你收拾了。”
林溫意外:“那不用,待會兒回來我自己打掃就好。”
“你今天要是回來晚呢,還睡不睡了?”周禮彎腰把水杯擱茶幾上,說她,“別見外了,叫個保潔省心省力。”
林溫一想也是,說不定她回來后真要睡垃圾堆。
今晚其實是袁雪想幫她擺鴻門宴。任再斌一走了之,他的三個好兄弟還在,袁雪打算對他們嚴刑逼供。
而周禮正是任再斌的兄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