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門還能聽見母親炒菜的聲音。
林溫的這段童年生活,和周禮的天差地別。
周禮生活在高樓大廈,林溫仿佛生活在年代劇中。
“所以你是在那里開始的廚房啟蒙?”周禮問。
林溫沒想到周禮還記得她上回度假說過的話。
林溫點點頭:“嗯。”
手心長發又在動,周禮摟了摟,又問:“上小學之后就搬家了?”
“嗯,”林溫道,“我爸媽省吃儉用,攢到了一半的房錢,加上我舅舅也出了一筆,我爸媽就在我升小學前一個月買了一套房子。”
二十年前縣城的房價并不貴,當年那里并不時興按揭,林溫父母出了全款,一半錢是借的。
林溫舅舅是生意人,給出錢的時候說這是給林溫的紅包,紅包哪有這麼大,過了幾年林溫父母再次把錢攢夠,又將紅包還了回去。
林溫住進了樓房,開始了每天和父親同進同出的小學生涯,參與的第一個大型集體活動就是開學一個月后的國慶文藝演出。
她的班主任從她父親口中知道她會講阿凡提的故事,所以特意讓她去為班級爭光。
周禮已經將林溫的頭發擦干凈,但他一直沒打斷林溫,也沒放下她頭發。
周禮有一下沒一下地卷著她的發尾,聽到這里,他挑了下眉:“你講故事?”
林溫這樣的性子,周禮想象不出她站在臺前,對著臺下幾百上千的人,聲情并茂講故事的模樣。
“我從小就聽阿凡提的磁帶,我媽讓我跟著學。”林溫說。
林溫其實并不喜歡,但母親在這件事上特別執拗。林溫從小聽話柔順,那是她第一次違背母親。
母親很愛她,見她真不樂意,也沒再逼,只是偶爾獨自聽著磁帶,眼角淚光閃閃。
林溫懂事早,心里難受,某一天她低著頭,小手在背后扭了扭,跟著磁帶開了口。
林溫到現在都還會背她學會的第一個故事,開頭第一句是:“從前有個人叫阿凡提,他天天騎著他的小毛驢。有一天他路過一個湖,看見他的老朋友巴依老爺正在湖里叫救命。”
這個故事她說得最熟練,所以一直說到小學畢業。
林溫跟周禮講的時候,沒提她的不樂意,但周禮聽完后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應該不喜歡這個。”
林溫一愣:“……還好。”
周禮冒出兩個字:“影后。”
這是暗指她又在撒謊?
林溫提了口氣,但又莫名的,她懶得再去反駁。提了幾秒,她就把這口氣泄了。
周禮沒揪著這個,他問她:“后來呢?”
“后來也沒什麼了。我高中考進了市里的中學,我媽想陪讀,但我要住校,所以沒必要,我爸把她勸住了。”
林溫跳過了初中,直接說到高中。
高中學校是新建的校區,環境非常好,寢室是六人寢,一切都是全新的,衛生間用著很干凈。
室友間和和氣氣,偶爾也有小矛盾,大多時候都相親相愛。
后來文理分班,她換了一批室友,新室友處得也很好,但念大學后大家天各一方,聯系漸少,這兩年逐漸演變成只在朋友圈點贊的關系。
“我成績一般,高考算是超長發揮,最后考來了這里。”林溫說完了。
林溫對現在的時間沒有概念,她不清楚她說從前說了多久,但感覺應該不是太長。
她和周禮在這輛密閉的車中,都說了自己過去的十八年。
原來看著無比漫長的歲月,壓縮成語言后,也經不住幾十分鐘。
林溫一直看著車窗外的昏暗巷子回憶從前,早就忘了自己為什麼要背對著周禮不能轉頭,周禮也沒有提醒她。
周禮盯著車玻璃上映出的那張臉,正要再開口,忽然有三個醉鬼闖進了小巷,大嗓門攪和了這一角的幽靜。
“那狗東西就他媽是個娘們兒!”
“再娘們兒唧唧,你女人還不是跟人家跑了!”
“我呸,別讓老子看到他們,他媽的狗男女……”
三個人踉踉蹌蹌,面朝墻壁解開褲鏈。三道放水聲一齊響,音量效果翻倍。
林溫原本就在看外面,聽見聲音后她腦袋往那邊偏,還沒看清人,眼睛突然被一只大手蓋住。
被這勢帶了帶,林溫身體不由向后倒,同時耳邊響起一句輕語。
“這都看,不怕眼瞎?”
下一瞬,林溫貼住了周禮的身體。
林溫雙手下意識地扒住眼睛上的那只大掌,遲鈍了幾秒才感覺到有股強勢的氣息和體溫入侵了她的觸覺系統——
周禮一直沒穿上衣。
此刻他光著身,皮膚溫熱,骨骼堅硬。
林溫撞在他胸側的淤青上,痛感尖銳,他不由自主地加了幾分力道,林溫也完全地倒在了他的懷里。
這個意外讓兩人都頓了一下。
林溫最先回神,用力去掰眼睛上的手,一邊努力坐起來,“周禮!”
沒考慮到周禮胸前的淤青,林溫奮力中不小心又一次撞在了那。
周禮這回悶哼出聲,條件反射,蓋在林溫眼睛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又加重了。
林溫坐起失敗,再次倒回周禮的懷抱,這次貼得更近,她的臉頰感受到了溫熱的肌膚。
周禮隨即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