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總是折磨自己,折磨自己去想,為什麼偏偏是我,為什麼要我承受這種痛苦。我把孩子養這麼大,他就這麼沒了,我的精神直接就崩潰了,后來我的丈夫也離開了我,剩下我一個人茍活在這世上,我甚至想過無數種自殺的方法,直到我的朋友帶我來到這里。”
訴說完痛苦的經歷,李阿姨又聲情并茂道:“現在我不這麼想了,我知道,一切都是因為因果。
林溫微張著嘴,下意識地看向齊舒怡。齊舒怡面不改色,聽得極其認真。
很快,輪到了林溫父母,林溫一下正襟危坐,這回換作齊舒怡看向她。
林父和林母一齊走到中央,夫妻倆對視了一眼,林母緩緩開口:“我、我有過一個兒子,他特別特別優秀,他長得好,學習好,人也孝順懂事。他特別會畫畫,我沒有給他報興趣班,他全靠自學。他也特別喜歡阿凡提,小學的時候每次班里有什麼活動,他都會上去講阿凡提的故事。
他走了二十四年,他走的那天,我痛不欲生,也是在那天,醫生告訴我我懷孕了,我拼著最后一口氣挺了過來,我那個時候就想,是不是他還沒走,我的兒子又回來了……”
母親的聲音溫和慈愛,林溫已經聽了二十三年。
林溫安安靜靜聽完整場,結束后她又遠遠跟在父母身后,目送他們回“寢室”。
齊舒怡介紹:“這棟樓是有錢老板出資建造的,里面住宿環境還不錯,有合寢也有單間,我住二樓單間。”
林溫點頭。
齊舒怡又問:“你今天要不要也住這里?”
林溫想了想,說道:“我還要回去上班。”
齊舒怡看了下時間:“那得盡快走了,再晚就不方便了。”
林溫跟她道了別,獨自走到寺廟門口叫車。
手機有未接電話和幾條微信,先前廟里太吵,她沒聽見鈴聲。
林溫手指劃過“周禮”的名字,沒有回撥電話。她退出通話界面,只給袁雪回復了一條微信。
大約寺廟位置太偏,林溫遲遲沒等到司機接單。她索性跟著導航慢慢走,一直從夕陽西下走到天黑,她竟然也沒覺得腿酸。
袁雪收到林溫的微信回復時,正在搬家。
汪臣瀟和周禮都來了,兩個男人幫她把行李拎下樓。
袁雪道:“應該沒了,落下了再來拿就是了。”
“行,那上車吧。”汪臣瀟道。
周禮看了眼時間,問道:“林溫還沒回你?”
“嗯?”袁雪掏出手機,這才看到十幾分鐘前收到的回復。
“這姑奶奶總算看見消息了……她說她今晚加班,不能來幫我搬家了。”袁雪說。
“沒事沒事,反正有我呢!”汪臣瀟殷勤道。
袁雪給了他一個淡淡的白眼,低頭給林溫回復,忽然聽見周禮說:“問問她加班到幾點。”
袁雪一愣:“干嘛,你找她有事?”
“嗯。”周禮惜字如金。
袁雪瞥了眼周禮,低頭重新打字。過了會兒她收到消息。
“說不準。”袁雪重復林溫的話。
袁雪的新住處就在附近,搬完家,三人就近吃了一頓晚飯。
周禮吃完離開,開著車,他又回到林溫家樓下。
解開安全帶,周禮望向六樓。
燈全都沒亮。
他看一眼腕表,調低座椅,放松身體休息。
一個小時后,周禮下車散步。
兩個小時后,周禮點了一支煙。
三個小時后,周禮給林溫發了一條短信。
四個小時后,電話終于接通。
周禮松了下繃得緊緊的臉頰,調整好語氣,他故作輕松道:“林溫?”
“……嗯。”
“你在哪?”
“外面。”
林溫說話向來輕聲細語,但她此刻的音量比以往都輕,背景聲卻又格外嘈雜,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周禮皺眉:“外面哪里?”
林溫說:“中學對面。”
“……我現在過來。”
“好。”
聽到干干脆脆的“好”字,周禮一頓,放下手,他看了眼手機。
沒多耽擱,周禮隨即把手機撂到一邊,系上安全帶,一腳油門,轉眼就到了中學路口。
靠邊停好車,周禮穿過馬路,走到老紀燒烤,在林溫對面坐下。
桌上擺著一盤油滋滋的燒烤和兩小瓶白酒,白酒一瓶已空,一瓶即將見底,喝酒的人臉頰微紅,眼神有點輕,暫時看不出到底醉沒醉。
“宵夜?”周禮拿起即將見底的那瓶白酒,對著路燈輕晃兩下,看看還剩多少酒液。
“是晚飯。”林溫說。
“現在才吃?”
“我坐了快三個小時的車子,沒來得及吃。”
“去了哪?”
“寧平鎮,知道嗎?”
“嗯,知道。”
“我去的時候那里下雨了。”
“是麼,這里沒下。”
“……去出差。”林溫說道,“我還碰到了齊舒怡。”
“齊舒怡?”周禮挑眉。
林溫點頭:“是不是很巧?”
“嗯。”
林溫握著酒杯,垂眸說:“沒什麼然后,我明天還要上班,所以就先回來了。”
周禮看著她的動作,她的無名指晃得刺眼。
周禮收回視線,若無其事道:“是不是吃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你要不要吃點?”
“我不餓。”
“哦。”
“剩下的給你打包?”
“周禮。”林溫忽然打斷他。
“嗯?”
林溫看向他,抿了抿唇,說:“任再斌就快回來了。”
“嗯,所以呢?”
周禮表情一點沒變,林溫頓了頓,才又繼續道:“我也想好了。”
周禮靠向椅背,手指摩挲著一直沒放下的玻璃酒瓶,略微垂眸,他看著林溫:“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