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不由想起周禮當時在車上說的話。
昨晚他說周禮永遠都是這副德行,感興趣了就用盡千方百計,得手了又能輕易拋開。
這類話其實在林溫還沒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說過很多遍,比如周禮打網球,比如周禮玩摩托,周禮興趣來得快,走得也快。
但周禮從來都懶得回應他。
直到昨晚。
那時還在機場高速,有人變道超車,肖邦車子開得少,技術不到家,緊張之下差點打彎方向盤,周禮平靜的聲音在這時冒了出來。
“我對那些沒留戀,所以能輕易拋開。別拿林溫去比較,你閉上嘴,我睡會兒。”
店門又開了,另一間游戲房的通宵玩家走了出來,肖邦往旁邊讓,等人都離開,他才打著哈欠,回到店里。
小區里陸續有了晨練的人,那對夫妻還在樓下爭吵。
車子一段時間不開的話,會發動不了。
——“等我回來開走。”
——“回來那天就能馬上開走。”
她要的是穩定和長久,而不是歸期不定之下的前路未知。
他要是想在回來那天就能馬上把車開走,他就必須在這段時間內趕到。
林溫站在陽臺,手攥著頸下的玉佛。
===第61章 第 61 章===
周禮去了歐洲某座小城市, 那里地廣人稀,風景優美,他租住的公寓前面是個廣場, 廣場上每天都有藝術家們光顧, 打開房間窗戶, 經常能聽見歌聲, 傍晚飯后散步,總能碰到古怪搞笑畫著大濃妝的藝人。
在適應了半個月后,周禮又帶他們去了一座農場過周末。農場綠草如茵,一望無際,農場主是周禮朋友的朋友,他養的八只大狗溫馴無比。
其中兩只大狗剛生崽, 農場主見周禮逗狗有一手,問他家中是否養狗,聽周禮說沒有, 農場主又問他想不想從這里抱養一只,狗實在太多, 農場主養不過來。
周禮對養狗沒興趣, 他擼著大狗的腦袋,頭也不回地問身后的人:“你想養嗎?”
周卿河坐在輪椅上, 氣色比在國內時要好,他回道:“你想養的話, 就抱一只回去。”
“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買回幾袋狗糧, 你看見了后,問我是不是想養狗。”周禮忽然問。
那時周禮被周卿河從覃家接回一年, 放學路上他和肖邦在修車攤撞見一只惡犬, 周禮想要馴服惡犬, 就每天帶吃的過去,那幾袋狗糧就是這麼被周卿河看見的。
周卿河當時問他是否想養狗,可以把他在喂的那只狗帶回家,或者去寵物店買一只他喜歡的狗回來。
周禮不討厭狗,但也算不上多喜歡,他對養狗這事可有可無,所以他的回答是:“我不一定能做好狗主人,不養。”
他不認為他對一個于他來說可有可無的生命有足夠的耐心和責任心,人得為自己的行為和所作的決定負責。
那年的周禮不過十一歲左右,說出來的話讓周卿河愣怔了好一會兒。
可惜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成年人卻將之拋到了腦后,他們似乎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并沒有意識到他們對生命若有若無的不尊重,即使那生命是他們的孩子。
而在周卿河鋃鐺入獄之后,他的清高和自傲被碾碎成了齏粉,一朝清醒,他從清高自傲的人跌成了最自卑自怯的人,生命更是成為了一種累贅。
周禮擼著狗腦袋,說的還是從前那句話:“我不一定做得好狗主人,所以不養。你要是覺得自己能養好,就從這里挑一只回去。”
周卿河沉默,周禮回頭看向他,周卿河道:“先吃早餐吧。”
周禮拍了拍狗,讓狗離開,他走在輪椅邊,和周卿河一道回房子。
周卿河每周都要去一趟診所,所以在農場住了兩天后,他們又回到了小城。
周禮的作息隨之規律起來,可這種規律并沒讓他得到精神上的滿足。
周禮選擇的這個居住地段是絕佳的,不會與世隔絕,卻又與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有都市的便捷和鄉村的幽靜,適合病人休養。
有一天他清早醒來,窗外是藍天白云,鳥語花香,他卻覺得空氣憋悶,深呼吸,他忍不住就給林溫發了一條微信。
他這邊是早晨,林溫那邊是中午,回復很快,林溫正是午休時間。
周禮說:“我開個房,你進來。”
周禮在APP里開了一個私密房間,林溫隨后跟進,他終于聽見了林溫的聲音。
林溫問他:“你剛起床嗎?”
周禮閉了閉眼,在這溫柔的聲音中起了床,說道:“嗯,剛起。”
他拿著手機進衛生間洗漱,洗漱完去餐廳吃早餐,手機就擺在碗邊上,林溫的聲音傳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周爺爺指著周禮的手機,驚訝地“啊”了一聲,周奶奶嚇了一跳,她小中風的后遺癥還在,講話不是那麼利索。
“你干什麼?”周奶奶問。
周爺爺小聲說:“我想起來了,我上次給阿禮打電話,是一個女孩子接的。”
周卿河胃口一直不佳,早餐還沒吃兩口,他看向旁若無人地跟手機那端講著話的周禮,一時沒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