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腿坐在床上算了好一會兒,林溫又穿上鞋子下了樓。
天已經黑了,大雨仍不停,林溫來時留意到賓館旁邊有網吧,她快步沖進網吧,花兩元開了一臺機子,搜索雜七雜八的信息。
搜完信息,她回到賓館房間,簡單洗了一個澡,走出浴室,她總覺得房里有味道,打開窗戶透氣,她看到窗對面的人,不由愣了愣。
星級酒店和她房間竟然這麼近,相距似乎不足兩米,男人倚著窗戶,手上夾著一支煙,他似乎身體不適,嗓子一直不太好,略顯沙啞的音色傳了過來:“洗過澡了?”
“嗯……”林溫打量對面,“你在走廊嗎?”
“不是,好像是個雜物房。”男人說。
“你怎麼在那?”
“房里有煙霧警報器,我出來抽支煙。
“哦。”
“你剛去網吧干什麼?”
“你看到了?”從她網吧回來到洗澡開窗,男人似乎不止抽了一支煙,林溫邊想邊說,“我去查工作了。”
“工作?”
“我想知道有什麼工作是我能做的。”林溫憂愁,“我還未成年。”
男人:“……”
林溫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隔著雨幕跟對面的人說:“你打算逃學多久?”
“……看情況。”
“你要逃很久?”
“或許。”
“你有存款嗎?”
“沒有。”
“那你想好找什麼工作了嗎?”
“……沒。”
“你沒有提前規劃過?”
“……嗯。”
林溫放下毛巾,抿了抿唇,語重心長道:“住宿吃飯都要花錢,你這些應該都考慮清楚。”
男人問:“你都考慮清楚了?”
林溫“高瞻遠矚”道:“嗯,我想過了,還是回宜清比較合適,這里物價相對高,方言也聽不懂,哪里是哪里都不清楚。”
男人說:“宜清物價也高。”
宜清是省會城市,林溫不是宜清人,她家在南林市江洲鎮,兩地方言不同,但畢竟一個省的,方言相似。
林溫道:“最重要的是,我得給自己留有余地,要是錢真的不夠花了,我回家也方便。”
“……”男人似乎無話可說,過了會兒,他扯了一下嘴角。
林溫確定自己沒看錯,他右邊的絡腮胡真的動了動。
林溫蹙眉,大概猜到他在笑什麼,她道:“這沒什麼可笑的,我又不是逃學一輩子。”
“那你打算逃學幾天?”男人問。
林溫說:“最多三天吧。”
“三天有意思嗎?”
林溫看了看發尾還有沒有在滴水,溫聲道:“三天就夠了,我很容易滿足的。”
男人沉默。
林溫沒看見對方神情,她繼續用毛巾搓著發尾,問:“那你有什麼計劃嗎?”
男人說:“我可以投靠朋友。”
林溫愣了愣,隔著兩米距離和滂沱大雨,她對“陌生人”道:“我沒朋友……”
男人沒問什麼,他抽了兩口煙,半晌才說:“我可以帶上你。”
林溫沒吭聲。
男人似乎想到什麼,又說:“反正最多三天,你要怕白吃白喝,就幫我跑個腿,打掃個衛生。”
他連她最后的一點顧忌都說出來了,林溫知道對方尚算陌生人,她不該心動他的提議。
林溫低頭揉著毛巾,沒有給出答案,她帶著點孩子氣地輕聲道:“相比逃學,我更想時間快進,我想考到市高中,考到市高中就好了。”
男人彈了彈煙灰,一頓,又豎起香煙,心血來潮道:“你看著煙說。”
“嗯?”
“再說一遍。”
林溫莫名其妙:“我想時間快進,考到市高中。”
朝上的煙頭亮如星星,在這個雷雨交加的昏暗深夜,男人大拇指撳住煙頭,猶如清風吹熄燭光。
男人說:“希望你心想事成。”
林溫一怔。
風雨如故,對面的光突然亮了一些,有人打開雜物房的門,驚訝道:“你誰啊,怎麼在這里。”
男人準備離開,林溫突然扒住窗框,沖對面喊:“我會打擾你嗎?”
男人望向她,頓了頓,道:“不會。”
第二天,林溫在胳膊瘙癢中醒來。
星級酒店含早餐,林溫住在小旅館,早餐只能自己覓食。
她隨意啃了一只包子,啃完后和酒店里的兩人碰上面。
姜慧腸胃不適,氣色不是很好,她問林溫昨晚睡得如何,林溫撓著胳膊回答:“很好。”
男人朝她手臂瞥了一眼,林溫頓了頓,默默捂住胳膊,沒再撓癢。
三人先去機場,確定今天也沒有航班后,他們又打車去了火車站。
去宜清市的火車沒有直達,需要中轉,他們各自買了兩張票。
午飯就在火車站附近的快餐店吃,快餐店的一次性筷子裝在白綠色的紙包裝中,林溫想起上學期班里女生往她的筷子里塞了一條肉色蟲子,筷子也是這樣的包裝,因為外面看不見,抽出筷子后蟲子也沒跟出來,直到她用筷子吃完飯,女同學才抖了抖紙包裝,大驚小怪地嚷嚷:“咦,怎麼有條蟲子!”
林溫不想碰這筷子,她找了找,發現店里有金屬筷,她拿來兩雙,另一雙給男人。
男人說:“現在就開始跑腿了?”
林溫發現男人跟昨天有些不同,昨天他有些厭世一般的生人勿近,今天他竟然會開玩笑。
林溫也沒意識到跟昨天相比,今天的她不再那麼沉悶孤靜,她點點頭說:“你還需要什麼,我幫你去拿。”
一旁姜慧好笑:“奇了怪了,你倆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
林溫撓撓胳膊,坐下吃飯。
飯后上火車,三人去了硬臥車廂。
因為不是首發站,車廂里的被褥早被人睡得一團亂,姜慧大著肚子不方便,林溫把人攔住,利落地將兩張床鋪收拾了一遍,轉頭看男人,男人皺著眉,一直坐在車廂外面的座椅上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