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耐心地又教她一遍,教完問:“敢踩油門吧?”
林溫“嗯”了聲,隨即一腳油門下去,車子猛沖向前, 半點都不遲疑。
周禮挑眉, 趕緊把安全帶的扣給扣好。
他挑的路, 路寬, 車輛少, 方便新手司機初步練習, 熟悉手感。
周禮問:“你那時是在哪學的車?老家還是宜清?”
林溫說:“老家。”
林溫的駕照是在大二暑假時拿到的,那年她跟父母說她想學車,父親倒還好,母親卻極力反對,因為林溫哥哥的車禍,林溫母親在頭兩年的時候,坐車都會產生生理上的不適。
林母認為連駕駛技術純熟的司機都會碰上車禍,更別說柔柔弱弱的林溫了,開車太危險。
周禮聽到這,問:“那你媽最后怎麼答應的?”
林溫“唔”了一聲,小聲道:“我長大了嘛……”
如果是小時候,林溫自然都聽母親的,但她長大后學會了“陽奉陰違”,冰箱里的一堆超市速食品就是最好的證據。
于是林溫就編了個慌,說大四學姐找到一份非常好的實習工作,有一次老板讓她去接客戶,可她不會開車,好機會錯失,好工作也丟了。
母親希望她平安,也希望她有個好未來,自然就答應了。
周禮忍俊不禁:“影后。”
這詞林溫已經有段時間沒聽到,她有預料,所以才小聲。
林溫抿出一個淺笑,繼續說:“所以只能在老家學車,當時宜清的駕校有優惠活動,老家學車還貴了八百多。”
之所以回老家,是因為林母要“陪讀”,林溫是唯一一個帶著母親來學車的人。
七八月的太陽又毒又辣,駕校位置極其偏僻,公交車到不了。
林溫每天騎著電瓶車,電瓶車后面載著年近七十的母親,她不敢車速太快,所以每次都早出門十分鐘,也被太陽多曬十分鐘。
在駕校她還碰到了一位初中時的女同學,女同學對她視而不見,她也裝作不認識對方,但大約是她母親次次不落的“陪讀”行為令人側目,有一回她經過女同學身邊,聽見對方在跟朋友打電話,說:“居然每天帶她媽媽來學車,我的天,真長見識了……”
接下來的話極盡嘲諷,林溫走得快,讓難聽的話隨風吹散。
林溫試圖讓母親別再這樣日日陪她,但話在嘴邊徘徊,她看見母親曬黑了一點的胳膊,以及那張雖然沒曬黑,卻日漸蒼老的臉,她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后來林溫拿出了自己積攢的零花錢,每天帶著母親打車去駕校,母親覺得沒這樣浪費的,每次坐車都要念叨,但又不肯放林溫獨自一人。
女同學繼續嘲笑,那兩個月,林溫學車格外用心,膚色黑了一個度,考試全滿分。
周禮聽完了,伸手去揉她腦袋,隔著帽子手感不對,周禮把林溫帽子摘了,重新揉了一把。
服帖的頭發被揉亂,林溫好脾氣地不跟周禮計較,目光始終望著行車的方向。
側面看不見林溫雙眼,但周禮已經能描繪出她眼睛的輪廓,眼瞳的細節,那是溫柔卻又純凈的一雙眼。
林溫母親總說林溫柔柔弱弱,這話也沒錯,林溫確實溫軟柔弱。
但也許越軟的東西也越韌,她遇事反而越挫越勇,比如她當年在那種境況下還能立志考市高中,學車被嘲笑,她學得卻更加專注。
或許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有這“毛病”。
周禮當年就沒林溫這本事,他頹廢了一整個暑假加小半個學期,他還比她大了四歲。
想到這,周禮忍不住靠過去,親了林溫一下。
林溫縮了下肩,臉頰上突如其來的溫熱讓她心跳快了兩拍:“你干嘛啊……”
周禮面不改色:“想親你。”
等前面小路遇到兩個限行的石頭路樁,林溫怕過不去,停下車之后,周禮沒急著跟她換座,他摟過人,把所想變為現實,直到后方又來了一輛過路車,他才退出唇舌,把紅著臉的人放開。
接下來幾天,他們路上走走停停,林溫開車細心,又不膽怯,很快她就開過了高速,也試著在周禮的指揮下開過狹窄的路樁,車技磨練成熟,有時候林溫開車,周禮就坐副駕捧著電腦忙自己的,完全不管她。
這一天,他們開車來到了荷川市。
之前林溫和周禮陪同鄭老夫婦出差,來的就是荷川,荷川太熟了,已經沒什麼好玩的,他們不準備多停留,只打算晚上去一趟這里的露天汽車影院,宜清市沒有這個。
傍晚他們在飯店里簡單吃了一頓晚飯,車子停在馬路邊,這次周禮開車,林溫準備休息。
上了車,系好安全帶,周禮慢慢把車開出車位。后面一輛車也正好開出,不知道怎麼打得方向盤,車頭撞了上來。
周禮和林溫明顯感受到了撞擊力,兩人往后看了眼,后方車主下來了,林溫和周禮也下了車。
車主是個年輕女孩,穿著短裙和露臍上衣,腳上是雙黑色短靴,濃密的黑茶色長發微卷。
她下車先看了看追尾的位置,然后向周禮道歉,詢問賠償方式,又拿出手機準備加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