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姜蒲回到京城來長居,自使得他們夫妻間較從前親近了些,否則于筱筱也不會拉著他的手同他這般說話。
于筱筱看姜蒲繃著嘴對不上來話的模樣只覺好笑,不由將帕子掩于嘴上,輕輕笑出了聲:“官人莫須氣惱酥酥,相反著,官人當因酥酥今日這般胡鬧而覺高興才是。”
于筱筱出身書香門第,與姜蒲結為連理是為偶然,人人皆道出身行伍的姜蒲并非良配,但她看中的則是姜蒲的品性,成婚十余載,她這夫君是不解風情了些,可待她卻是始終如一,即便她遲遲不能為姜家生下子嗣,姜蒲也從不曾有過納妾之意。
粗人,可也有粗人疼愛人的方式。
“此話怎講?”姜蒲非但未有將眉心舒展開,反是蹙得更緊,“她連想都未想過要去頤園。”
他可沒覺得有何可令他高興之處。
“官人試想想,酥酥已有多久不曾與你這般胡鬧了?”于筱筱深知姜蒲的所有細心都放在行軍打仗上,對人心尤其是女兒家心思上的這些個事遲鈍得緊,便也不著急,只循循引他去想。
姜蒲微怔,循著于筱筱的話細細去想。
然而他竟是想不起來上一回姜芙同他這般任性胡鬧是何時之事了,好似已是許久許久之前的事情,久到記憶已模糊,讓他根本無法想起。
只聽于筱筱又道:“酥酥今兒個躲著不去見宋家四郎雖是太不該,可她愿意同官人胡鬧,則說明她不再躲著避著官人,而愿意同官人親近了,這是好事,官人你說對也不對?”
也不知究竟從何時開始,他們本就不親近的兄妹二人間的關系愈來愈僵,以致他們間誰人先道上一句話便引來一頓爭執,再后來,姜芙索性能不見姜蒲便不見,于筱筱這個做阿嫂的不知從中為他們調解斛旋了多少回,卻都無用。
再無人同于筱筱這般迫切地盼著他們兄妹和好如初了。
姜蒲覺得于筱筱說得極為在理,然而他還是有憂慮,就怕這是姜芙換個法子來軟磨他,讓他不阻攔她平日里同蘇澤相見。
畢竟前日.她還同他狠狠置氣。
“瞧瞧,官人這該又是覺得酥酥的小心思了。”于筱筱一臉無奈,“我這便去與她問個究竟,好讓你安心。”
“就勞夫人多費心了。”姜蒲神色認真,甚至還同于筱筱抱了抱拳以示感謝,“還有宋家那兒,也勞夫人多勞神了。”
姜蒲這骨子里改不掉的耿直與認真令于筱筱忍俊不禁:“放心吧,宋家那兒明日我便去賠不是,你昨兒當了一日的值,必是乏了,回屋換身衣裳用了飯后好好歇一歇,酥酥那兒有我便是。”
于筱筱說罷,見著姜蒲點點頭,這才轉身往姜芙的軟玉軒走去。
軟玉軒中,姜芙迫不及待地讓將將回來的篆兒去給她找來花瓶,將手中的緋桃花枝寶貝似的插到花瓶中,還擺到了屋中最顯眼處。
篆兒左瞧右瞧這株緋桃花枝都沒瞧出個特別來,很是不解它何以用得上這珍貴的白玉花瓶。
這白玉花瓶為已故去的曹師傅所雕,而曹師傅生前所雕玉器皆供禁中所有,市井百姓所得寥寥無幾,曹先生于三年前亡故,其生前所雕玉器便更為珍貴,就軟玉軒中的這只白玉花瓶,也還是兩年前姜蒲大勝黑水一役后圣上賞賜的,世上僅此一只,可謂獨一無二。
姜芙素來喜愛焚香與插花,可自得到這只白玉花瓶后她只覺這世上的花兒都不足以配它,所以從未將它擺上過案臺來插花。
眼下插上這一株平平無奇的緋桃花枝,乃是第一次拿出這只白玉花瓶來使用。
“這便是娘子所說的這世上最美的花兒?”姜芙曾說過,只有這世上最美的花兒才配得上這只珍貴的白玉花瓶,篆兒著實不解,“為何篆兒一點未瞧出來這枝緋桃有何特別之處?”
“你當然瞧不出來了。”姜芙捧起花瓶,將其挪到窗邊,讓瓶中的緋桃枝沐浴在透過窗戶漏進屋中的陽光中,巧笑妍妍,“這就是世上最美的花兒。”
這可不僅僅是沈溯送給她的花兒,還是他自個兒種的,自然就是世上最美的。
姜芙面前,窗戶邊上,還擺放著的一盆花兒,即是她前邊同沈溯提到的瑞香。
這個時節本該開花的瑞香非但不見一朵花,便是翠綠的葉子也都變得枯黃,掉落了大半,只余寥寥還掛在花枝上。
確如姜芙所言,這株瑞香乃是病了。
這瑞香乃姜母生前便栽種的,時至今日它已活了十七年,在姜芙五歲之前,其一直由姜父照料著,后來姜父戰死,姜蒲擔心自己照料不好它,便交給于筱筱照料,再后來,姜芙懂事并長大,于筱筱便將這株瑞香交給她來照料。
姜芙于自己的母親沒有任何記憶,姜母留下的遺物也不過是些尋常婦人所有的朱釵頭面,唯有這株瑞香是為特別,姜芙一直以來對其照料有加,不時請花匠來為它施肥松土并檢查它有無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