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著想著,他又微微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不相干的。
只見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瑞香,溫和道:“莫擔心,我會盡我所能將你醫治好,讓你早些回到姜娘子身旁的。”
安置了姜芙的瑞香后,沈溯才就著褲腿擦了擦手上的花泥,走到前院的菜田旁來,躬著腰將倒地的瓜棚扶起來,再將被踩爛的菜蔬一一撿起放在一旁的藤筐里,最后將瓜棚扶起來,重新搭好。
只是瓜藤已經被連根踩斷,再救不活。
他面上從始至終不見任何怨憤之色,好似今日這般的事情于他而言已時常到令他習以為常,又好似他根本不會為自己受到任何欺辱而生怨。
平靜得出奇。
他做這些事情時豆子就一直跟在他身旁幫忙,或幫他將被踩爛的菜蔬叼到一旁的藤筐里來扔,又或他重新搭起瓜棚時戰立起來用腦袋頂著瓜棚以方便他將棚子搭好。
待沈溯忙完了,它便蹲在他跟前,仰著頭耷拉著耳朵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看著他,喉間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好像在同他說什麼似的。
沈溯摸摸它的腦袋,笑了笑,溫和道:“這不是你的錯,不怪你。”
然而豆子還是耷拉著腦袋,做錯了事的模樣。
“就算你沒沖出來,他們也一樣會毀了這菜田和瓜棚的。”沈溯輕輕揉揉它的耳朵,像是寬慰它一般,語氣愈發溫和,“還是因為你沖出來得及時,才不至于兩塊菜田都被他們毀了,還剩著幾顆完好的薺菜,正好讓我晚些時候煮了吃。”
沈溯說完,見得豆子搖了搖尾巴,他才走至灶屋,熄了灶膛里的火,于一旁的木桶里洗去手上的花泥,將鍋里燒開的熱水盛進壺里,這些做罷,他才往院子里的竹屋走去。
約莫過了半盞茶時間,他才自竹屋里出來。
只見他換下了陳舊且沾滿花泥的短褐,換上了一件遠山灰長衫,外披一件蒼藍色褙子,本是隨意系到一起的長發也重新梳理過,整齊地綰在頭頂,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便是腳上也都換上一雙干凈的皁靴。
換了一身衣裳,與方才的他相較仿若兩人,身姿挺拔如修竹,若是他能抬起頭來,必是能讓人移不開眼的風姿雋逸的郎君。
沈溯看向身旁的豆子,叮囑它道:“我出去一趟,家中的花田便由你來照顧了。”
誰知豆子非但沒有老實聽話,反是咬住他的袍角,顯然是不想他離開。
沈溯卻未再同它說上些什麼,只是又揉揉它的腦袋,將袍角自它嘴里扯出來,大步離開了他這清貧小院,往城里方向走去。
不知可是阿洄的藥引不夠用了?算來也確是這幾日了。
*
姜芙回去的一路上都抱著沈溯給她的木芙蓉不舍放下,面上是一副氣惱的模樣。
要不是那兩個找事的小廝,她還能同阿溯多說些話,多看他一會兒的。
不過,那人提到了“府上”以及“侯爺”,想必是平陽侯府的人了,且看他對沈溯趾高氣昂的模樣,顯然那般欺辱他并非一回兩回的事了。
要不是為了不拂阿溯護著她的好意,她方才定讓篆兒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別看篆兒身材嬌小,卻打小就是個練家子,身手頗為了得,打趴兩個尋常小廝是輕而易舉之事。
這是姜家的規矩,姜家所有人,下人乃至主子都必須練些身手,才不至于辱沒姜家行伍出身的家風。
莫說是篆兒,便是出身書香門第的于筱筱嫁入姜家后也學會甩起了棍棒,莫看她平日里總是端莊賢淑的模樣,使喚起長鞭來還能同姜蒲過上幾招呢。
至于姜芙,打小嬌貴,雖是一直同篆兒一起練習,但她總是偷懶,以致只學了個花拳繡腿,與篆兒遠不能比。
這會兒她是愈想著方才沈溯受的委屈就愈生氣,氣極了便狠狠瞪了篆兒一眼,嚇了篆兒一跳。
雖然她一心想勸娘子離開,可娘子根本就沒有聽過她的勸呢不是?緣何現下這般兇煞地瞪她?
“篆兒,方才在那小院里,你怎的不將那兩個小廝打趴在地?”姜芙想著沈溯總是低著頭的模樣,既生氣又難受。
沈溯那個木頭明明就是個練家子的,怎的就不會出手制止他們而任他們這般來欺辱呢!?
若非從前親眼瞧見他提著刀血洗連家與蘇家滿門的模樣,姜芙亦想不到卑微得從不抬頭的他竟有著如同阿兄甚至比過阿兄的身手。
篆兒被姜芙質問得一臉委屈:“娘子不曾吩咐過篆兒啊……”
“哼!”姜芙氣鼓鼓的,也不知究竟是生篆兒的氣,還是她自己的氣。
“娘子……”篆兒卻是丁點不怕她生氣,她家娘子啊,一直以來都是這般愛使小性子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斷不會為了這些微的小事當真生她的氣,“緣何如此在乎那個花匠啊?”
“篆兒,從今往后,你不可再一口一個花匠地這般來叫他。”姜芙又瞪了篆兒一眼,蹙著秀眉極為認真道,“他姓沈,單名一個溯字,逆流而上的溯,往后你要叫他沈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