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擔心姜蒲腿上傷疼,自下馬車后便一直攙著他的胳膊,毫不在意朝她投來的異樣目光。
姜蒲則是覺自家小妹同自己親近乃天經地義之事,不過攙攙他這個阿兄的胳膊而已,沒甚麼大不了的,全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姜芙一邊攙著姜蒲走一邊想,往后她也要阿溯往她的軟玉軒里多栽些花兒才是,四時的花兒都有,這般她的軟玉軒便一年四時都會生機盎然的。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平陽侯府邸里的景致,忽爾聽得前邊不遠處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當真是阿蒲,前邊門房來通稟,我還當他聽岔了!”
姜芙循聲而望,只見迎面而來一名中年男子,眉眼剛毅,如同姜蒲一般,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冷硬感,一瞧便知其必是行伍出身。
然而,本該器宇軒昂的他卻是坐在一張輪椅上,正由一名年紀與其相仿的隨從推著前行。
姜芙一直以來對于平陽侯僅聞其名卻未見過其人,不過她仍是一眼便知眼前這位行動不便的大郎君便是平陽侯沈起。
平陽侯雙腿有疾,乃眾所周知之事。
不過令姜芙未想到的是,聽其言顯然與姜蒲相識,并且關系匪淺,否則怎會直呼姜蒲之名?又怎會這般情急地親自到院子里來迎人而不是在堂廳里候著?
只是,她怎從未聽阿兄提過與平陽侯相干的事?
沈起由隨從身下輪椅,很快便來到姜蒲面前,一邊打量他一邊笑道:“自二十年前北疆一別,你我兄弟二人便再未見過,今日是吹的哪門子的風,竟是將阿蒲你吹到我這府上來了?”
姜芙觀察著沈起,發現他明明在笑,然而他的眸子是喜,也是悲,更是無盡的感慨。
姜蒲亦盯著他,盯著他無法動彈的雙腿,一言不發。
“廢了。”沈起察覺到他的視線,并不在意,反是隨意地笑笑,又問道,“聽聞阿蒲右腿也曾受過毒箭,而今可是成了頑疾?”
他看得出來阿蒲的腳步走得并不穩當,否則又怎會需到一個小娘子在旁攙扶?
沈起的目光自然而然自姜芙面上拂過,本只是拂過,這會兒卻是落在了她面上,不由又笑著問姜蒲道:“這位小娘子模樣與阿蒲有數分相似,想來便是令妹了。”
姜芙聽罷,礙于禮數不得不松開姜蒲的胳膊,朝沈起福身行禮道:“姜芙見過平陽侯。”
這便是阿溯的父親了。
生下他卻不要他、留他一人在外從不理會更任人欺辱的父親。
若非顧慮旁人的閑言碎語,姜芙心中是千萬個不情愿給沈起行禮。
他們從未管過沈溯的死活,讓她如何能心甘情愿與他行禮?
只聽姜蒲重重哼了一聲,這才終是聽得他道:“我家小妹平白受了你這平陽侯府下人的欺負,你若不將那兩個混賬交出來,我姜蒲便自己拿人了!”
沈起看看姜蒲又看看姜芙,一臉錯愕。
“怎麼?平陽侯還懷疑我特意到你這平陽侯府來沒事找事不成?”姜蒲比沈起年幼數歲,身份亦遠低于沈起,然而對沈起,他非但毫不恭敬,甚至與其之間仿若有天大的過節似的,道出口的全然沒一句好話。
沈起卻絲毫不介意他的無禮,反是哈哈一笑,道:“都說當今殿帥是出了名的護犢子,誰人要是敢給令妹委屈受,殿帥就敢將誰人家的房頂給掀了!看過果真如此!”
“阿蒲你只管說是我府上哪兩人欺負了令妹,我這便讓人將那兩個不長眼的押來,任你處置!”對于姜蒲的話,沈起毫不猜疑,半句都不多問。
姜蒲面上這才露出些微滿意來,只見他轉頭看向姜芙,“酥酥你有話只管說,有阿兄在,甚麼你都無需擔心。”
“今晨西城外郊,梁河邊上的一處園圃里,我將我的花兒拿去那兒做診治,在那兒遇到兩名無禮之徒,他們自稱是平陽侯府中人。”姜芙的話點到即止。
她雖未明說自己受了對方輕薄,也足夠平陽侯聽得足夠明白。
姜芙邊說邊注意觀察沈起的反應。
即便她不知那兩名小廝姓名,也記不住他們是何模樣,可只要她提及西城郊梁河邊上的那一處園圃,平陽侯想必不會不知曉誰人便是他們兄妹要找的人。
他不會不知曉,阿溯就獨自一人住在那一處園圃,靠著養花賣花為生。
果不其然,她發現沈起聽得她提及沈溯的那一處園圃時眼神沉了沉。
“沈南。”只見他默了默后沉著臉吩咐身后的隨從道,“即刻去將今晨去過姜小娘子提及的這個地方的人找來。”
“是,侯爺。”沈南恭敬領命,當即找人去了。
“姜小娘子且放心,既是我府上人犯錯,我必給娘子一個滿意的交代。”在姜蒲面前,沈起非但沒有任何身份架子,反是異常隨和,說著他又看向始終繃著臉的姜蒲,“將人找來還需些許時間,阿蒲你皮糙肉厚站著不嫌累,舍妹與你怎能一樣?”
沈起話音才落,姜蒲便徑自叫上姜芙,毫不客氣地朝不遠處的堂廳走去,“酥酥走,去這破府邸的廳子里坐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