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邊說邊抓著沈溯的胳膊將前邊竹屋帶。
沈溯又匆匆看了一眼她抓著自己胳膊的手,數次想讓她將手松開,可張了嘴卻又不知該如何言說,生怕她又會道出些什麼讓他無以應對的話來,便只能任她這般抓著自己的胳膊不放。
“篆兒!”姜芙才自竹屋后拐出來便急忙揚聲喚小院外的篆兒,“快去將姜順叫過來!”
聽她言語急切,再觀她眼圈通紅手扯沈溯胳膊的模樣,驚得篆兒哪里敢多想多問,趕緊轉身朝海棠林外跑去找姜順去了。
待姜順來了,娘“子應當便會將那花匠的胳膊松開了!
這會兒可千萬別有什麼人再到這園圃來,萬一瞧見了娘子同那花匠這般拉扯,回頭娘子的名聲可就有損了!
于是姜順在篆兒情急的催促下以他最快的速度來到姜芙跟前,當然也不忘篆兒對他的千叮嚀萬囑咐“絕不能讓娘子同那花匠共處一室!”,才聽罷姜芙的吩咐便耿直地將她給請了出去,不忘將門窗一并給關上。
本還想著從窗外悄悄往里瞧的姜芙:“……”
篆兒則是在心中想,今夜她得給姜順添個醬鴨腿才行!
竹屋里,沈溯非但毫無將衣服脫下讓姜順代姜芙檢查他傷勢的打算,更是連坐都未再繼續坐著,而是轉過身來對姜順客氣道:“兄臺無需為我勞神了,我自換身干凈衣裳,待會兒兄臺同貴府娘子道一聲我背上的傷無礙即可。”
“不成。”向來謹遵主子吩咐的姜順毫不猶豫道,“娘子既交代了我要替沈兄弟檢查背上的傷,我便要完成娘子交代的事情才是,否則我無法向娘子交代。
”
“我——”沈溯還要再說上些什麼,姜順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若是沈兄弟執意如此,我也只能如是同娘子交代。”
沈溯:“……”
他也不由想到前兩日在寶津樓附近不經意間瞧見姜芙紅著眼圈的模樣,生怕待會兒姜順若當真這般同她稟告后她又做出些什麼讓他尷尬的舉動來,只能背過身去,解開腰帶,將衣服脫下來。
在看到他背上的傷時,姜順生生愣住了。
只聽沈溯將聲音壓低道:“還勞煩兄臺待會兒跟姜娘子道我背上的不過小傷,無妨,即可。”
院子里,姜芙與豆子一齊蹲在屋前的菜田旁。
她擰著秀眉,難過地同豆子道:“豆子,是什麼人欺負了阿溯?又是何時的事情?他什麼都不愿意同我說。”
“灶屋里冷鍋冷灶的,阿溯他今晨是不是還什麼都沒有吃過?是不是背上的傷疼得他連飯都沒力氣燒了?”
“我昨日已經到平陽侯府懲治了昨日那兩個毀了這菜田與瓜棚的小廝,往后他們再也不能來欺負阿溯了。”
“還有什麼人敢這般來傷他?”姜芙愈說愈難過,蔫吧得如同瓜棚上正漸漸枯萎的瓜藤一般。
他若總這般疏遠她,縱是她想要了解他關切他,也靠近不了他。
豆子雖然能聽得懂她說的話,可它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只能用腦袋蹭蹭她的胳膊,并一個勁地拱她的手。
姜芙自然而然地抬手摸摸它的腦袋,正收回手時,忽才發現她虎口上有些微血漬。
她微微一怔,當即將自己整個手掌翻轉過來。
只見她手心與指腹上皆沾了相同的血漬。
她怔怔地看著自己手心里的血漬,瞳仁微縮。
這是前邊她緊抓沈溯胳膊后透過他的衣袖沾到她手上來的血漬,方才自屋里離開得急,并未有所注意,這會兒若非豆子不停地拱她手的話,她不知甚麼時候才會發現,他不僅背上有傷,胳膊上亦有傷。
且傷得不輕,否則她手上又怎會沾上血漬?
而她方才那般用力抓著他的胳膊,傷口定是疼極,可他為何甚麼都不說?
姜芙緩緩抬起頭來,朝竹屋方向看去。
屋門此時正巧打開,已換了一件干凈短褐的沈溯先自屋中走出來,見得姜芙蹲在屋前菜田旁,他有些怔,隨后低著頭急急朝后邊花田走去,一瞬也不敢在她眼前多待。
姜順走在他后邊,出屋后走到姜芙跟前來。
然而姜芙仍是蹲在地上,怔怔愣愣有如失神般只看著沈溯離開的方向,姜順可不敢在他面前站著,趕緊也蹲下身來。
篆兒瞧他這憨樣,忍不住想上前來將他踹起來,可豆子就在姜芙身旁,她不敢過來,只能在小院外干著急。
“娘子,沈兄臺他背上的傷……”姜順恭敬稟報,然而他話未說完便被姜芙呢喃著打斷,“他可是讓你瞞著我說他的傷并無大礙?”
姜順詫異地看著姜芙,娘子如何知曉的!?
“他傷得很重是不是?”姜芙愈說聲音愈輕,鼻音愈重,“他手臂上可也滿是傷?”
姜順震驚更甚,以致脫口而出:“娘子如何知道?”
娘子既已都知曉,那他還如何幫沈兄臺瞞著?
也不知沈兄臺一個小小花匠是招惹了甚麼仇家,竟然被打得如此嚴重。
他背上全無一寸完整之膚,盡是傷痕,舊傷仍舊清晰,新傷又皮開肉綻地交疊在上邊,便是手臂上臂彎里手腕上都是無數道傷疤,舊傷還在結痂,新傷還未愈合,僅僅是看著而已,都已能讓人覺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