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看診之人并不多,除姜芙外,就只有幾人正在等著拿藥而已。
此醫館里設診屋與藥房與外堂,診案后置一張屏風,屏風旁掛著竹簾,隔出一處空間來,乃為不便在這外堂寬衣之患者所設。
藥房旁則是開一小門通連后院,后院里亦有診屋一間,乃為女子婦人所設,里有醫女,若是有需檢查身子的女患,便由醫女領至后院做檢。
姜芙見李老大夫自屏風后出來且不見沈溯與姜順,自是想得到他已在屏風后由老大夫檢查過了傷勢,然而卻還不放心,不由情急道:“李老大夫不給沈郎君背上的傷上藥麼?”
怎的這般快就出來了?
李老大夫上了年紀,須發花白,背還有微微的佝僂,聽得姜芙如是問,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老夫已為他的傷做了檢查,里邊自有老夫徒兒為他處理上藥,小娘子要是信不過老夫徒兒的本事,自個兒進去給你那小郎君上藥便是。”
李老大夫向來如此,刀子嘴豆腐心,為此沒少氣跑病患,然而倒也怪,從來無人道過他的不是,前來找他看診的人比比皆是。
姜芙自小但凡有些小病小痛,于筱筱都是帶她來的這李家醫館,再知曉這老大夫的脾性不過,被他這般一說道,非但不羞不臊,反是抿嘴笑著道:“沈郎君是我重要的人,我就是擔心他的傷嘛。”
說完,她還調皮地朝李老大夫努了努嘴。
屏風后的沈溯聽得老大夫念叨姜芙時便已面紅耳赤,此番再聽得姜芙這一句“重要的人”,他胸腔里的心跳忽然之間便失了控。
跳得厲害。
李老大夫顯然也清楚姜芙的性子,并未再說道她,而是睨她一眼后又道:“你的手可也受傷了?伸出來老夫瞧瞧。”
倒非老大夫眼神利瞧見姜芙手上的傷,而是方才沈溯同他說的。
她擔心他背上的傷,他又何嘗不擔心她手心的傷?
然而姜芙聞言卻將手背到身后,“我沒事,待會再瞧也不遲,李老大夫您先同我說說沈郎君的情況。”
“你不聽老夫的話,老夫又為何要聽你的話?”李老大夫在診案后坐下,也不看姜芙,只淡淡道。
姜芙也不敢在他老人家面前執拗,只在診案旁坐下,將受傷的手擱到脈枕上。
“皮外傷,去里邊讓晴娘給你清洗再上藥。”老大夫看過她掌心的傷后道。
姜芙收回手,人卻是不動,“李老大夫,沈郎君他——”
李老大夫毫不猶豫地打斷她的話:“回頭老夫告訴你阿嫂去。”
“……”姜芙再不敢多話,只飛快地站起身,快步往后院走去。
她得快些讓晴娘給她手上的傷上藥,這般才能快些知曉阿溯的傷勢。
篆兒一直以來都覺得李老大夫脾性不行,這會兒是第一次覺得這個老大夫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
不然娘子一心想著那賣花郎都不在乎她自己的傷!
沈溯隔著屏風聽著姜芙蹬蹬蹬急切的腳步聲,放在膝上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攏成拳。
幫他上藥包扎的醫徒想不明白,他已經將藥上得很輕了,這位兄臺還是覺得很疼?這身子都繃緊得快成弦了。
姜芙一心想著沈溯,以致晴娘才為她將傷口包扎好,她便再一瞬也坐不住,急忙回到了前堂來。
只見屏風旁的竹簾已撩了起來,顯然沈溯已不再里邊,然而醫館里卻不見他的身影,唯見姜順站在門邊等她。
“沈郎君呢?”姜芙擰著眉問姜順道。
姜順道:“回娘子,沈兄臺他先走了。”
“走了?”姜芙急得直跺腳,“你怎麼能讓他自己走了!?”
看姜芙情急的模樣,姜順才知曉自己做錯了,但是,“娘子并未交代要將他留下……”
“……”姜芙覺得自己要被姜順的耿直給氣死,作勢就要出去追沈溯,篆兒眼疾手快地將她拉住,“娘子你可不能再去了!”
那賣花郎自己都能走得動,哪能有什麼嚴重的傷勢!娘子這要是再去一趟,回頭回府便該晚了。
“娘子遲遲不回府,若是讓大郎君察覺出什麼來,沈郎君怕是要有苦頭吃了!”篆兒一邊拉住執意要去追沈溯的姜芙一邊急急勸她道。
姜芙這才停住腳步,雖然仍是不放心沈溯,但篆兒說得在理,她今日不能再去他那園圃了。
如是想,她轉頭來吩咐姜順:“姜順,你駕車趕上他,送他回去。”
“那娘子你……”
“待會兒我讓篆兒雇一頂轎子便成。”姜芙道。
姜順是男子,又是下人,雖然心有疑惑,卻不像篆兒那般多問,應了姜芙的吩咐后便去辦了。
在他坐上駕轅時,姜芙想到些什麼又上前叮囑道:“路上買上些蒸餅給他,需看著他吃了你才能回府。”
那個木頭今晨必是未有進食,這番回去他便是有氣力生火燒飯她也不舍他再累著自己,他怕是又要用炊餅打發自己,可總是吃炊餅怎行?
姜順哪里敢多話,應下后駕著馬車追沈溯去了。
篆兒縱是覺得自家娘子對沈溯如此是萬般不值得,也不能再說上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