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她手上仍提著那兩只盛著藥的竹筒,卻已換下了被雨水與泥水濺濕的裙裳與繡鞋,換上了一身并不大合身的藏青色短褐,以及一雙墨青色粗布鞋,便是長發也都盡數綰了起來,系著水色發帶,不飾釵環,雖是一身普通人家娘子的著裝,卻依舊難掩骨子里的姣好。
且見她衣鞋嶄新卻又不合身,無需多想也知她方才必是入了哪一家成衣鋪子給換上的。
可姜娘子這又是為何?
“沈郎君,我換上這一身衣裳,可以與你一塊兒賣花了麼?”姜芙輕輕轉著手中的緋桃枝,含著笑目光灼灼地問。
沈溯驚愕不已,哪里道得出話來。
“若是沈郎君覺得不妥,那我自離你遠一些便是。”他的沉默令姜芙又道。
這回,他仍是未有說話,但他的人卻是霍地站起身來,將身下的馬扎往后側方移了些,他的人則是往旁挪了挪,顯然是將這馬扎讓出來給姜芙坐著用。
姜芙當即歡歡喜喜地上前坐下,將油紙傘柄擱在肩上,將竹筒抱在懷里。
雨水落到油紙傘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沈溯繃直著身子,聽著耳畔雨水落到油紙傘上的聲響,只覺那不僅僅是雨聲,更似他的心跳聲。
他如同木頭樁子般杵著良久,這才緩緩朝姜芙轉過頭來,似是想瞧上一瞧她一眼。
未曾想他才轉頭抬眸,便正正對上姜芙的眼眸。
她將傘擱在另一側肩上,半歪著腦袋,揚臉看他。
她似是從方才坐下開始便一直是這般姿勢盯著他瞧,不過她倒不想他會回過頭來偷偷瞧她,只見她詫異地眨眨眼,爾后才沖他綻開一記笑顏。
沈溯匆忙扭回頭,有如做了什麼錯事被人抓了現行似的,緊張得連眼神都不知如何安放。
路人稀松,久久不見有人再在花籃前駐足。
沈溯跳得厲害的心也漸漸安靜下來。
他眼角的余光瞥見姜芙手上纏著的細布。
那是昨日.她被花刺剌上做的包扎。
“姜娘子……”沈溯在心中思量許久,才鼓足勇氣低聲問姜芙道,“何故如此?”
如此甘愿在他身上花這些心思。
他與她素不相識,她卻忽然出現在他面前,帶著執念似的待他好。
他如何也想不明白。
這天底下除了阿洄,無人不嫌他厭他,姜娘子可知他是個怎樣的存在?
她待他,又或是心血來潮的戲弄?
他是個不該生來這世上的孽障,怎會有人愿意待他好?
沈溯愈想愈覺心間難受,也愈發覺得自己不該站在姜芙身側。
“我若說我心儀沈郎君……”姜芙將目光自手中的緋桃上移開,又揚臉看向沈溯,“沈郎君你信嗎?”
沈溯渾身一震。
“我知道你不信。”姜芙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緋桃上,“那又何必問我呢?”
沈溯無言以對。
“沈郎君,你很好,不要總是妄自菲薄。”姜芙不在意沈溯的木訥與不解風情,她只是心疼他從不敢抬頭的卑微,“不管你在旁人眼里是何模樣,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
“最好的郎君。”
也是這天底下最是心甘情愿待她好的郎君。
姜芙聲音不大,險險被落在油紙傘上的雨聲掩蓋,然而入到沈溯耳中,卻字字清晰,印到他心間,熾熱得狂烈。
情不自禁,他再一次轉過頭來,怔怔愣愣地看向馬扎上的姜芙。
再一次與她四目相接。
姜芙嫣唇抿著笑,眸中灼灼生光。
沈木頭,我就是喜歡你呀,就像待你好,這都不行嗎?
沈溯正難以回神間,兩名痞子自花籃前走過,四處亂瞟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姜芙面上后便黏在了她身上,非但不再往前走,反是折到她身旁來,言語輕浮道:“喲,這是誰人家的小娘子?生得如此美艷。”
“賣花的,這是你家妹子?許人家了沒?不若許給我如何?我定好生待她。”另一人則是看向沈溯,言語輕蔑。
說話間,他二人竟雙雙朝姜芙伸出手來,一是要勾她下頷,一是要拿她手腕。
姜芙皺眉,雖不至于害怕,卻厭惡至極,怕極他們的臟手會碰到她,匆忙站起身避開的同時很是懊悔從前不肯好好學功夫,否則這會兒她便不是躲避,而是折了這兩個無禮狂徒的手!
然而就在兩個痞子將將朝她伸出手來還遠夠不著她時,便聽得他們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嚎叫聲。
只見他們朝姜芙伸來的手被沈溯雙手分別捏著,也不知他是用了什麼法子,竟是將他們兩人的身子給擰至另一個方向,亦將他們的胳膊擰得變了形般。
“兄臺兄臺!我們錯了!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胳膊仿佛被卸掉般的劇痛令他們頻頻求饒,疼得聲音里都夾著顫抖。
但見一直以來總是低著頭的沈溯此刻全然抬起頭來,面色陰沉,眼神如刀,仿若要捏碎他二人的手腕才罷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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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寫到1W字的,可是我努力不到了,不過也有9000+了,也算大章了。